以。

    劄子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朝中官员要交的劄子都有定例，譬如御史言官，专职骂人，骂不够算业绩不行。

    宋朝文人擅骂架，也好骂架，哪怕为了在宫里刷个存在感也要骂一架，很多劄子实际上就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废话。再加上朝中党派分明，党派内部还有互相攻讦的业务指标，骂得不多不狠算立场不坚定，那些文人做事，脏啊！

    他们可不仅仅编章献皇后的谣，他们谁的谣都编！美其名曰“风闻奏事”，乃是他们分内之责。

    高滔滔如今越发精力不济，劄子堆成山，却没有精神去批，只能挑拣着重要的看看，挤压的劄子一天比一天多。

    历朝皆有让太监、女官代为处理的传统，让赵煦来做这件事，甚至算得上是纡尊降贵了。

    孟钱见她神色松动，再接再厉：“娘娘，朝臣考完科举，入朝之前还要观政，官家少年登基，还不是得先学习学习吗？”

    高滔滔觉得孟钱难怪愿意挑这个担子。

    她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

    一切都很好，都是最好的安排，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高滔滔知道，她此时答应已经是最                                                好的结果了。

    但是话到临头，她竟然说不出口了。

    话说得再好听，高滔滔也知道，一旦她点了这个头，权力就开始离她而去了。

    而原本，她可以像是章献皇后那样，等她真正握不住了的时候才会失去他的。

    见她迟疑，孟钱装似无意得说道：“官家如今开始学，总好过仁宗皇帝二十四岁登基，朝中竟然一个亲信也无，做事束手束脚，也由不得他不生怨念了。”

    高滔滔闻言顿时生了怒色，可是孟钱又扭过脸来，装似天真地说道。

    “娘娘要的，不也就是一份安心吗？”孟钱笑道，“难不成娘娘还真的想登基称帝，自立为王吗？”

    “你放肆！”

    高滔滔顺嘴一骂，心里反而送了一口气。

    对头，这才是她的风格。

    跟她说话身边就不能留人！

    但是骂归骂，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改朝换代，登基称帝，在高滔滔心底的最深处的确不是没想过。

    但是她很清楚，没有人会支持她的。

    她不是武曌女皇，二圣同天十余载，朝野上下遍布她的亲信，就算是这样，最后也是功败垂成。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接触到这个位置，是晚年丧子，赶鸭子上架半推半就被拉入朝局，赶鸭子商家才登上了这个位置。

    到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六年，她的年纪太大了，靠近她的蔡确刑恕之流的攀附小人，绝没有狄仁杰那样的干臣，根基太浅，她做不成的。

    做不成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高滔滔逼着自己做决断，终于开口：“你拿什么保证，不会失言呢？”

    “我拿什么都保证不了，我又是哪个牌面的人？便是我把姓名抵在这，能让娘娘安心半分吗？”孟钱笑道，“可是我大宋朝以孝治天下，娘娘是长辈，若长辈无过，朝中百官都不会允许官家成了那不孝的忤逆之人的。”

    孟钱如果大包大揽得表示信我的准没错，高滔滔不会信的，可是她这么说，高滔滔反而安心了。

    毕竟她对赵煦，有功无过。

    怀着最后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高滔滔终于应下了那声：“好。”

    孟钱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以后高家就要拜托你多照看了。”高滔滔此时对孟钱的态度比以往和蔼不知道多少，还跟孟钱拉起了家常。

    这一聊就又是一个时辰，孟钱觉得不对劲，要告辞离开，还被再三挽留，足足花了一刻钟才离开庆寿宫。

    孟钱心生不妙，急忙寻人问到：“官家呢？”

    冯世宁因为重伤初愈而留在福宁殿，见孟钱一人回来顿时心生不妙：“官家去太皇太后处寻你了。”

    孟钱叫了声遭，急忙赶回去。

    最后在花园找到赵煦。

    还有曹献容的声音：“能在此地遇到官家，实在是小女的缘分。”

    赵煦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