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绮纨桃李(一)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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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位的是彼时还是皇后的天授帝,后来李湛也因为自己父亲的庇荫入朝为官,天授帝对其父子可谓是信任至极。如今李湛已至中年,或许也该明白这世间没有两全的事情,他与那些呼吁李唐回归的朝臣一样希望皇位上的人姓李,却又不肯忘怀天授帝的提携之恩,于是便只能如此,在这里守着垂垂老矣的旧主。

    上阳宫内下池岸边的垂柳细叶已泛青绿,落在水面上的枝条被风吹动,平静的池面便荡漾出一层一层的水波。

    李裹儿看着树下的一只狸花猫,她曾在紫宸殿内无数次看到过对方卧在帝王身侧,双目微合,摇着尾巴望着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的众人,而后又像是无聊至极一般翻身蹭了蹭天授帝的一身明黄龙袍。

    狸花猫站在水边看着水中的游鱼,水面的柳枝一被吹动,原本聚在岸边的鱼群便又四散开来,隐入水中寻不到踪影,然而它并不气恼,聚精                                                会神地盯着水下可能会悄悄返回的游鱼。

    候在檐下的太监是个年轻的面孔,原本在天授帝身边的平衍在李显登基后依旧留在了宫里,并未随旧主到上阳宫。

    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岸边的狸花猫也听得声音回头,打量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进入殿内。

    李裹儿在殿内行完礼起身时,发现那只狸花猫早已飞奔至天授帝身侧,警惕地看着她慢慢走至自己主人身边。

    天授帝面前是一本图册,上面是品种各异的马,她向李裹儿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身后的宫人早已适时端上茶点,放在两人身前的小案上。

    屋内的弥漫着清幽的都梁香的气味,宫人在旁边的另一张小案上放上棋盘,天授帝目光依然在手中的图册上,并未对此置声。

    李裹儿有些不明白,自从天授帝退居上阳宫之后,她之前几次来两人便再未下过棋。她看着册页轻轻翻过,以为今日是对方精神好,所以才突然来了兴趣,然而身旁的宫人看到天授帝的示意后便将黑白棋罐都放在了李裹儿身前,这是让她一个人下的意思。

    天授帝感受到李裹儿投来的茫然目光,开口解释:“我之前也是这般,你皇爷爷在时我尚且还会有获胜的喜悦,后来一个人的时候胜负便没了意义。”

    李裹儿没见过永徵帝,也不明白对方对天授帝的意义,并不能对这些事情做到感同身受,于是便自顾自地研究棋路。

    天授帝视线从图册上移开,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皱眉思索的模样,却想不起自己第一次同时执黑白棋子的心境,手边的狸花猫蹭了蹭她的手背,她便抬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人在年老时总是能回想起很多事情,比如此刻她看着李裹儿拿着棋子犹豫不决的模样,记起了自己同永徵帝的第一次对弈,当时那一场的胜负她已经忘了,或许是他们后来一同赢了别人很多次,所以显得两人之间的博弈无关轻重,又或许是永徵帝教给她的东西太多,所以在棋艺方面倒有些乏善可陈。

    对方的模样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她记忆中渐渐模糊,她又想或许是他们总是并肩站在一起,一同睥睨山河的时刻相比彼此对视的场景来说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然而她又总能想起永徵帝那双眼睛中对她从未退减的期许,他曾是她的丈夫、她的君王,后来成为她最好的老师,成为值得她铭记一生的人。

    手中的图册从手中缓缓滑落,李裹儿听得动静抬起头时发现天授帝已经合目睡着了,于是手中的棋子便迟迟未落。身后的宫人见状上前俯身拾起地上的图册,起身时发现座上的人似乎被她惊动醒了,正要请罪时却看到对方挥手示意自己退下。

    “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自己一个人下吗?”

    李裹儿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

    天授帝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而后扫了一眼旁边的棋局,看着面前的人说道:“因为我做不了你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