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绮纨桃李(二)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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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坐在廊下看着满园竞相开放的红梅,想起年前和高潋的那次谈话,对方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让他见萧媛的女儿,不过他见到了那枚同自己一样的青白玉佩,于是对于他或许有个妹妹这件事的可信度又变高了些。立德坊的事情他也一直压着没报,而高潋也很有耐心,也可能只是他的劣性,似乎很想看看他在安乐公主和妹妹之间到底要怎么选。
武延安绕过回廊便看到坐在不远处的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想吓对方一跳,离那人还有两步时便看到对方转头朝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武延秀没有回答,梅林内便传来阵阵琴声,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落雪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这种天气在这里弹琴,莫非只是因为这满园的红梅。
他俩的这个位置刚好是个视野盲区,被树枝遮挡看不清园中人的面容,重重叠叠的赤色花瓣隐在眼前,倒是勉强能窥得对方同雪色无二的袍摆,武延秀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方才在宫宴上见过这人。
还未等他想明白时林下的曲子便停了,模模糊糊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女声,原本在一旁吃果脯的武延安也渐渐停了动作,两人一同屏声想听清不远处的对话。
“兄长好雅兴。”
薛崇胤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身银朱红宫装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丝牡丹,头上的金冠上镶着赤色玛瑙,丹凤眼上的一对连眉显得整个人气势十足,在这雪中并不似枝头的淡雅红梅,而像是一朵浴火红莲。 他抬手拂去落在自己袍摆上的碎雪,从案前起身行礼,柔声道:“公主万金之躯,如此称呼倒是折煞我了。”
李裹儿像是没在意他这句话,看着对方微微泛青的手指,说:“园内风大,兄长怎么不留在殿内,反倒来了此处?”
薛崇胤眉眼弯了弯,对方似乎对唤他兄长这件事有执念,便也没再纠正,目光落在横在眼前的一枝红梅上:“席间喧闹,待久了便有些头疼,况且这满园红梅今日颜色正好,若是没人观赏岂不是可惜了。”
而后又视线一转,看着对面的人:“公主不是也来了吗,说明今日怜惜这红梅的不止我一人。”
廊下的两人听着这对话,已经估摸出了园内人的身份,武延安摸了摸下巴,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出声问道:“他是不是疯了?”
武延秀没开口,只觉得手中那两枚核桃有些硌手。
薛崇胤抬手折下自己眼前的那支红梅,轻轻抖落覆在上面的那层薄雪,低声道:“几承阳而发金,乍杂雪而被银。[1]”而后又将视线落在李裹儿头顶的金冠上,“红梅清冷,再配白雪反倒显得孤寒了些。”
李裹儿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从那支红梅上摘下其中一朵。
“琼英饰金冠,佳人换展颜。”
一朵红梅点缀在金冠上的百花中,倒有了一丝艳丽之气。
“咔擦”一声,廊下人手中的核桃应声裂开,然而对方并未就此停手,硬壳碎裂的声音格外明显,手中的核桃被尽数捏成了粉碎。
一旁的武延安被这动静引得回了头,看着对方绷直的下颌线,瞧着脸色有些黑,弱弱开口:“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样瘆人了?”
“......硌手。”
“硌手你丢盘子里不就行了吗?”武延安说着又拿起一块果脯丢进嘴里,含糊说道:“不过这也太不择手断了吧。”
他有些愤愤不平,虽然薛崇胤这行为无异于孔雀开屏,但是李裹儿与武崇训感情还好着呢,这么光明正大地开屏也不怕被人打了。
武延秀起身,抖了抖从檐下飘落在大氅下摆的飞雪,准备转身时被武延安拉住胳膊,让他先不要动。
园内突然没了说话声,武延安一边拉着身旁的人,一边侧着身子仔细听,却似乎只能听见碎雪落在檐下的轻微声响,他正觉遗憾想要叹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惊得他手中的果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武延安和武延秀同时转头,身后的武崇训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发顶和肩上干净得不沾一点落雪,对方瞥了眼廊下的两人,便径直走下台阶向林中的两人走去。
武延秀便又坐了回去,像是要将这出戏看到底,一旁的武延安看着方才武崇训阴沉的脸色,隐隐有些担心,但又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俯身将方才滚落的果脯捡起,起身正要转头时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连廊上的两个身影,就在他愕然间其中一人也看了过来,两人对上了视线,武延安刚刚舒出的那口气又原数堵在了胸口。
他正准备起身拱手向对方行礼时,那人已经撇过了视线,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并不能看清廊上人的神情,不过从刚才对方转头的干脆度来看,武延安总觉得或许对方回赠了自己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