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光销玉津(六)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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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昌宗带人到光范门的时候,发现那里除了守卫之外,还有东宫的清道率,他看着府率杨霁身侧穿女官服饰的女子,便知自己今夜出不去了。

    李裹儿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马鞭,抬眸望向对面的人:“宫门已闭,更深夜寒,张大人这般匆匆是要去哪儿啊?”

    “不愧是兄妹,李家的人还真是让我不意外。”张昌宗讥笑,李重福不但没来光范门,甚至还将此消息告诉了李裹儿。

    他今日头发全部竖起,只用一根发簪固定,朔朔寒风吹过鬓边碎发,耳廓宛如刀割。

    即便在这里,也能听见迎仙宫的厮杀声,杨霁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备箭。

    手落下时箭矢射向对面的士兵,他望着掉转马头折回迎仙宫的那道背影,余光里瞧见身侧的人早已搭箭拉弦,便没再声张,此刻各处宫门早已被禁军把手,张昌宗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

    李裹儿视线随着箭头盯向即将要消失在宫道前方的身影,下一秒手指一松,离弦的箭擦过空中落下的雪片直直向着张昌宗的左肩而去。

    太平一身蕉红金丝凤纹大氅立在回廊下,手中是一个鎏金镂雕牡丹袖炉,她看着庭中被禁军围控的身影,低声向一旁的李显说道:“张氏败局已定,殿下此刻应即刻去长生殿。”

    李显看向庭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略微踌躇:“......可此举并非我本意啊。”

    张柬之和恒彦范只说了要诛灭张氏,没和他说过还要逼宫,如今这般才是大逆不道。

    太平看着他,放缓声音:“皇兄不必担心,方才的举动必是早已惊动圣上,您只需说明缘由即可。”至于其他的话,到时自然会有人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夜参与的人必定比李显更在意结果,更希望天授帝能在今夜就让位于东宫,否则明日人头落地的就是他们。

    李显无奈,只得随着一众大臣去长生殿。

    今夜虽无月,但宫墙被火照得清晰万分,朱红的墙面上溅满了殷红的鲜血,憧憧人影持刀映在赤色宫墙上,宛如嗜血的恶鬼。

    太平抬步缓缓走下台阶,没了廊檐的遮挡,碎雪便落在大氅的毛领上,身后的宫人见状立即撑开伞跟在她身后。

    庭内的张易之鹦哥绿圆领袍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他看着廊下的女子跨过几具尸体站在自己的不远处,面前落下的雪摇摇晃晃地终于着地,还未融化便被地面上蜿蜒的血水吞噬。

    太平扫了眼周围的几具尸体,没找到另一个人,面带遗憾:“琼台双鹤似乎少了一个。”

    张易之眼角带笑,垂眸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拭着手指上的鲜血,并未答话。

    “今夜的皇宫早已被禁军围得如同铁壁,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还能走出去吧。”太平开口说道。

    张易之擦完最后一根手指,将帕子随手扔在脚边的一具尸体上,说:“他能不能走出去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公主不日也会与我相聚。”

    他跨过面前的一具具尸体,最后站在离太平只有两步之外,太平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手中的刀蠢蠢欲动。

    “公主府的门客和相王的党羽遍布六部,今日你们协同太子逼宫是利益一致的手足,日后他稳坐皇位,你们就会成为他所忌惮的朝臣。”张易之轻笑一声,他抬眸看向堆在伞边几片落雪,眼中隐隐有些兴奋,“早在贞观帝当年玄武门兵变弑兄夺位开始,你们李家人的血液里就流淌着诅咒,最后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定是踩着至亲的血,而公主会成为对方脚下的一堆白骨。”

    伞下的太平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同情,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张易之抬起头,任由雪片纷纷扬扬落在面上,像是自嘲又像是感慨:“我从延载元年入朝做官,神功元年入宫成为天子近臣,从公主的手中刀成为帝王的座下犬,八年来享尽荣华看尽肮脏,满腹算计满手鲜血,走到如今离那个位子咫尺之遥,今日不过是棋差一招罢了。”

    他低头看着太平的背影,嘴角噙着笑:“不过我今日的下场也会成为公主来日的去路,黄泉孤苦,还望公主早日来与我作伴。”

    “张大人走好。”

    太平说完转身,身旁的侍卫抽刀缓缓上前。

    刀锋划过颈间,鲜血喷出,张易之在倒地之前恍惚听到一阵马蹄声,面前的赤色背影渐渐变得模糊,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太平时,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尚乘奉御,太平提议要送张昌宗入宫,他不同意。

    明明是日光和煦的春日,他在公主府看到张昌宗时只觉得遍体生寒,女子盛装华冠,语中含笑:“大人只做一个奉御确实有些屈才,况且洛阳人才济济,你单靠祖荫又能做多久的官呢。”

    他不语,想拉着张昌宗离开。

    “你弟弟已经同意入宫了,大人是要断了他的富贵路吗?”太平看着面前固执的青年。

    当时还未及冠的张昌宗没有随他起身,故事开头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