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吉或不吉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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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举名为“酹(音同肋)酒”,以酒浇地,表示祭奠。

    孟嘉此举是在凭吊三个月前在代地被赐死的上卿蒙毅。

    蒙恬却跽坐于案前,并没有跟着大兄孟嘉祭奠。

    酹(音同肋)酒是用来凭吊死去的亲人,可是——毅弟未必已经死了。

    他想到那日前去渭阳学宫拜访宋怀子时听到宋怀子和长安公主那些似是而非的争端。

    ——“注定你救得了别人的手足,却救不了自己的手足。”

    ——“宋子,代地之事出于你口,入于你耳。但凡我从别处听到,我都不会承认此事和我有任何干系。”

    宋怀子是有意让他听到这些话中,此中定有内情。

    可是,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他不想给大兄一个无谓的希望。而且,此事越少人知道毅弟的命就越保险。

    因此,他并没有拦着孟嘉用酒凭吊“死去”的毅弟,只是站在孟嘉身后,跟他一同遥望天上的一轮满月。

    月出皎兮,共此时兮。或许他们兄弟三人此刻正遥望同一轮皓月。

    凭吊完之后,孟嘉拉着蒙恬回到席位上,看着特意空出来的席位,不由得叹息道,“这些年我们兄弟几人总是各自奔波于他乡异县,如今十月十五,阖家团圆,你我二人,难得相聚一堂把酒言欢。为兄敬你一杯,愿我们兄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蒙恬也直                                                起身,同孟嘉互相敬酒致意。

    二人放下酒樽后,孟嘉又伤感道,“只是可惜这金樽清酒,独缺一人。天涯路远,阴阳两隔,我们兄弟再也聚不齐了。”

    眼见话题有些伤感,蒙恬转而品鉴起酒来,“如此清酒,除了暖人心肺之外,竟然还别有一番松柏的清香。”

    “此酒名为不老泉,是在宋怀子的提议下特意北上蓟县寻找了一眼夏凉冬暖的玉泉水酿造的。玉泉水所在的玉泉山上遍布松柏,不知生了多少年岁,竟将玉泉水也浸染上了一股自然的木质清香。松柏千年不衰,四季常青,故而宋怀子提名‘不老泉’,不过是个宣扬新酒的噱头。”

    “若先帝在,恐怕会爱极了这酒。可惜啊,这酒出的太晚了些。”

    “若先帝在,毅弟也不会沦落到客死异乡的地步了。”

    “秦廷会审之后,我去看过弟妇和侄儿们,才知大兄一直多有照看,甚至为毅弟建造了衣冠冢,好让让在世的亲友能时时祭拜。”

    孟嘉又痛饮了一樽酒道,伏在案上垂首道,“毅弟可怜,客死异乡不说,就连尸骨也只是被草草埋葬在代地,无法落叶归根。建一个衣冠冢也好,毅弟的魂魄就能在故土有所依附了。你和毅弟被困在阳周和代地的时候,我这个大兄什么忙也帮不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蒙恬知道,荆轲刺秦一事之后,大兄孟嘉再无出仕的可能。虽然他后来入赘乌氏戎商之后,在经商一事上颇有成就,但是无法出仕却成了他终身的憾事。

    “大兄虽然没说,但想也知道,当我和毅弟被困在阳周和代地求助无门的时候,一定是大兄替我们四处奔走呼号,又替毅弟建了衣冠冢,使得他的魂魄在故乡有所依附。青山埋骨,松柏葬魂,毅弟若泉下有之,一定也会如此感慨。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说着孟嘉起身走到大兄身边,拍了拍孟嘉的肩膀道,又亲自给他斟了一樽酒,“我们兄弟之间只有勠力同心,不讲这些,来,我再敬大兄一樽。”

    孟嘉抬起头,脸上已是不自觉挂了两行清泪,他握着蒙恬的手,接过了那樽酒一饮而尽,“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蒙恬亦执铜樽痛饮一大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蒙恬相信他们兄弟三人终有再见的一天。

    待两人的情绪都有些缓和后,蒙恬不免闲聊起别的事来转移关于蒙毅的伤感言辞。

    “大嫂这时候远行,是去巡视乌氏戎的产业了吗?”

    孟嘉闻言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哦,那倒不是。她是去接阿舒了。阿舒这孩子你也知道,既无志于仕途经济,也无意于买卖商假,整日里四处游历,偏偏喜爱些游侠私剑之事。这次一去三个月没什么消息,就连岁首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都没有回来,你大嫂实在不放心,就亲自去外面接他了。”

    蒙恬倒酒的手一顿,三个月,不怪他敏感,实在是太巧合了。

    距离蒙毅在代地被赐死的时日也恰好三个月。

    他状若无意地问道,“大兄可知阿舒是去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