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愿始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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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的孩子偏偏在此刻说了不懂事的话。
“汗王他没事!”代为说话的新女宠严厉地打断了孩子气的话,也以更严厉的训斥压下孩子的不安。随着柏柏尔人消灭了族里半数以上的男子,一个柏柏尔人的女奴在族里的身份都变得尊贵起来,且这女人一定是识字的,因为阿提拉亲眼看过她拿着枯枝败叶在地上教他和唯一活下来的兄长认字,那是西边墨洛温家的字母,女人大约是宫廷里逃出来的女佣..后来三叔告诉他,从那样一个面向大海的地方到达这里该有多远。
“阿昬不容易。”乖巧的孩子低头认错,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认错,也不知道这错误的核心在哪里。但只要先这样表示了,或许就不会被炖在锅里。这是死去的奶娘教给他的,奶娘对每一个哺育的不受宠的子嗣都这样说。
但孩子的示弱激起了野狼进一步进犯,那碳带瘫病床上的乌骨都汗,舒张昏黄的老眼,一手已经摸到软榻侧的狩猎弓。“过来!”他厉声呵斥着,阿提拉不敢看他的眼,那恶狼的眼睛每当发怒的时候才会短暂明亮,仿佛找到了猎物。
孩子乖乖地上前,但那个因为打了胜仗而身份暴涨的柏柏尔人的女子,却一把夺下乌骨都汗手上刚刚缝好的猎弓,这般堪称挑衅的举动却只换来公狼那阴冷却色厉内茬的眸子一眼瞪视,他不敢责备这个识字的柏柏尔女奴,却敢在床头拔出刀刃。
“草原上的习惯,亮出刀子就意味着两个男子汉不死不休,你要和自己的三岁孩子这样做一场么?”女人冷冷地问,茶色的瞳孔毫不畏惧地对上啤酒色眼的老狼。
没毛的老秃子气哼哼地躺回去,也不忘颐指气使:“揉腿!”
在文字语言不丰沛的年代,连文字都没有的东来草原上的中等部落,词汇简单,三两种语言杂糅出来的简单日常语呕喳难听。但握有权力的汉子们喜欢把粗俗难听的字眼挂在嘴边,从汗王一直贯彻到下边。
“阿妈呢?”惊慌的小兽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避过了死劫,只是呆板地东张西望,他乖乖地跪坐在下首,却不敢大幅度扭头东张西望,连上半身都是乖乖坐好的样范。
“她死了!”老狼发出嘶哑的叫唤,这让阿提拉无端想到那天被杀死的那口猪,别的部落为了交好而上供来的,草原上一向是这样,小的部落向大点的部落进贡,乌骨都汗六十年的人生中,有将近一半的时候在统领一万个小伙子、一万个四处带着家眷流窜的强盗。
强盗...阿提拉以为妈妈真的死了,毕竟一个“车前奴隶”的民族,哪怕是一个小部落族长的女儿,嫁过来也会没有地位。连本族的女奴有时都能看菜下碟、爱答不理。
“妈妈她...”年幼的小兽还未把话说完整,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流,孩子往往控制不住泪腺,却平白叫老狼看了心烦。
“不许哭!”吼完的老狼又要咳嗽,嘹亮的咳嗽声中还伴随着恶臭的浓痰,以富有节奏的韵律演奏出来,吐在外边进贡的陶瓷痰盂里,这个时候,身边侍寝的柏柏尔女人的话又开始尖酸:
“外头刚刚打了败仗,损失了一多半人手。您这个时候应该骑着马到外头溜达一圈,安抚那些打了败仗的小伙子的心。”
只有在漂洋过海的几万柏柏尔人把大家打败的时候,这个会写字的女奴隶才显得有话语权。乌骨都汗没有反驳,只是躺在毡被里,闷沉沉地吼了一声:“出去!”
阿提拉被吓得打了一个寒噤,他害怕别人吼他,不正常地大声说话,但他不敢表示反对,因为乌骨都汗的号令是唯一的,当这个老头子能骑劣马、带着大家东西劫掠的时候,几个叔叔都不敢大放厥词。
阿提拉是三个儿子中的次子,将来不会分到一个伴当、没有一块草场是属于他的。
他默默地走出去,小小年纪,显得垂头丧气。
“嘿!往哪儿去?”一个脸上带着深深刀疤的汉子拿住了小小孩子的肩膀,阿提拉蓦然抬头,一个认生的三岁孩子仿佛意识到这位是族内的“亲人”。
“我是你六叔!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连我都不认识吧?!啊?”又是尖利的质问,阿提拉还看到这人全身上下无一点伤口。昨夜可是一场大败。
“Casir!”他不悦地喊着阿提拉母系带来的名字。阿提拉听着身后的咆哮,捂着耳朵跑开。
他确实不认识六叔,父亲的六个兄弟,不知道昨晚一场大败后还剩下几个。孩子许多事都不懂,但不妨碍他从别人的议论中听到某些坏话:“凡是昨晚没有伤疤就撤下来的汉子铁定是替死鬼!”
他不承认自己胆小,也讨厌胆小鬼。
“嘿!不中用的傻子!累赘!”六叔呸了一口,对着门口的侍卫孟根一瞪眼:“我进去不要通传吧!啊?”
他看见拄着刀的孟根低眉顺目,大方地摆出邀请的手势,却还是扯着嗓子往里喊:
“小杂种究竟还是傻子,老大儿也是蠢的,还有一个在襁褓里,这汗位究竟还要..”
他斜眼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