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虎尾春冰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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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匈人马靴下努力抬起头的刹那,居然看到了这位指挥两万人马的统帅,脸上浮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自家人被虐待了生死未卜还会露出笑容?刚刚亲生父亲可是一句话没回答上来就挨了一箭,尸体还在缓缓渗血呢!
“带我们去瞧瞧!”贵人的话听起来轻浮,却不容置疑。
当昂巴像条狗被牵着来到离谷口一里地的枯井旁边的时候,已经是分配俘虏的午后,两个万人长代替了“王”负责那边受降的次序。而井底的阿提拉,在经历一个上午和日中的煎熬。
这是一种摧折,也是一种变相的成全。因为阿提拉听不到上面传来闷闷的声音的时候,枯井里三尺的深水正源源不断灌入口中。那饱含酸味的积雨正在试着将其溺毙。
但他口中或者从胸腔之中蓬勃而起的一股气将一切有害的毒水阻拦在外。意识朦胧之中,眼鼻口耳都在湿润中走向腐败的阿提拉果然又见到了头上缠满银灰色麻花辫、目瞽耳敠的老者,那张比干旱之年枯死的椿树皮更显难看的老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又在对孩子说一些不能听清的悄悄话了。
或许只有他最亲的吧?阿提拉在朦胧的梦境中默默地想,只有这个说不出名字的老人没有在困境中嫌弃他辱骂他,还愿意与他握手,乐意用那含混不清的语言逗趣。
或许这样就好了,他不要对方手上那卖相豪华的马鞭,不要他手中的旗帜。他只希望在死亡到来的时候,不要那么孤单。
或许..应该...会死。三岁的阿提拉第一次想到了这个字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蕞音老师教他这个词汇的时候,总也流露出厌弃的神情,他害怕那样的表情,嫌恶、厌憎、诅咒..一切不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在那张埃及式的棕黑面容上。
可是当真正体会到的时候,阿提拉才觉得这并不是那么可怕。死只是一个漫长的折磨过程,叫你一点点失去声息,一点点地收不到来自世界的任何声音。除了漫长的孤独还有有些令人发毛的死寂,真的没有传说的那样可怕。
“对你而言一切都是崭新的,命途不过是刚刚开始。”老人又说了话,只不过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但阿提拉没有理由听懂着古老遥远的语言。传说长生天在将手中的斧刃赐给第一任草原上君主的时候,那些语言被急匆匆的第一代萨满们记录在案。但神的语言并非连语言文字都不曾完善的人类可以掌握,当龟甲裂开当烤熟的兽骨渗出殷红的鲜血,那些自诩为先知的祭祀们一个个惊恐地从火堆边跑开的时候,那些被遗忘的历史中只留下只鳞片爪疑古疑神的记录。
可长生天真的会庇佑某一个人么?小小的阿提拉想不到这么多,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有了真正的亲人,哪怕代价是就此死去,叫后来者在填平这口快要无用的枯井的时候发现他这具小小的尸骸。
““你一定渴望回到外面去吧?去找到你真正的阿爸阿妈,忘记那些烦人的叮嘱,忘记那每一次无理由的欺压和羞辱。””老人的身影在耳边越来越清晰了,混合着潺潺水声,阿提拉心头忽地就闪过一丝明悟:这一定就是举族上下齐声歌颂的长生天腾格里的声音,他无偿地爱着每一个草原上的子民,无论老幼,都是他的孩子。
““站起来,站起来。你的使命还没有完,你答应过你的阿爸,要完成三件事!第一:消灭柏柏尔人;第二:成为真正的大单于;第三:征服罗马。””
我不,我不要!铺天盖地的压力压垮了孩子的脊梁,他恐惧惊慌地扑腾着小手,刨地也似的乱动,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沉重的压力,那些听不懂的话语沉甸甸地挂在心头,叫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叫他在生存面前选择了死,选择了可耻的逃避!
但孩童幼小的身体里往往蕴藉着比春天更有活力的生命种子。它生根它发芽它本能地跟随着万物的律动,叫这个小小孩子在死的威胁下做着本能地有力的挣扎。
同时,那生命的大树仿佛透过境地湿滑的苔藓,捕捉到那孩童无意识挣扎的小手,植物的绿意很快爬满了峭壁,这是伟大长生天的旨意!那水似乎不能再淹没这个幼小的身体了,有什么回应了他的心跳,那颗心以彻底沉寂为代价,将羔羊赶到永远迷失的荒野,而叫舍生忘死的独狼完成了寄宿与占领。
孩子脸上的天真与迷茫在飞速褪去,那童真仅仅以一个撒泼的气质驻留在稚嫩的脸上,他那浑似草原人的枯黄的面孔正在被一类崭新的橙黄所取代。菌子或者蛛丝一样的细线将他全身发光的地方一一串连,他张口嘶吼,像艰难新生的小象一样,闭着眼睛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而小象一出生就有站立的能力..那些不能很快站直的就要为走兽捕食,那是小兽一决生死的时刻,这样羸弱的身体如果不能激发潜力,就要在这口可笑的枯井里死掉,也许臭了才会被路过的人偶然发现。
阿提拉不要那样的结局,他的灵魂在不甘中嘶吼。扑腾的野兽并不是那在长辈们帮扶下艰难站立的小象,他只有一个人,外面都是掠食者,他本就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更无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