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湿的。

    泥泞路上的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向山下的村子。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乱了行人一丝不苟的头发。穆迟左手遮在额前，另一手攥紧衣服领口不让雨偷溜进去。他快步朝前走着，似乎身后有野兽在追赶。

    弯弯曲曲的山路极其难走，土和着雨水搅成了泥，穆迟走了没几步，白色运动鞋已经沾了不少稀泥，变成了肮脏的颜色。天空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他粗重的呼吸声被严严实实掩盖在雨幕里。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穆迟喘着粗气，眼中夹杂着慌乱，在密林中搜索片刻继续朝着前面走。周围的情况诡异，但他没时间停下来细细查看，他有预感，如果不快点从林子里走出去，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恐惧的乌云笼罩在穆迟头顶，让他不断加快奔跑速度，甚至好几次因为路滑跌倒，让沾了雨变得潮湿的牛仔裤多了几个泥印子。

    天越来越黑，穆迟遮在额前的手无济于事，他索性放了下来，任由暴躁的雨水贴近这张清秀俊美的脸。

    裹挟凉气的风鼓动穆迟的衣服下摆，像有无数只手在朝后拖拽他。不敢回头去看的穆迟在寒风冷雨中汗流浃背，只敢盯着眼前的路，这是唯一一条出路。

    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透过树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亮。穆迟心中一喜，再次加快速度，朝着亮着光的地方跑了过去。

    他现在的心情如同小时候独自上厕所的孩童，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见着点亮光就忍不住扑过去。

    亮光慢慢扩大，身后的黑暗在撕咬穆迟，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来。

    透出光的房子近在眼前。

    “砰”的一声，房子的木门被人狠狠推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屋里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一脸麻木地别过了头。

    穆迟胸膛剧烈起伏，用发软的双手将门合上并顺势坐在了门后的地板上。水滴顺着衣服落下来，汇在了一起。

    “好了，第十三个到了，人齐了。”

    男人轻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穆迟抬头望了过去，发现面前的两张长桌上坐满了人，粗粗数了数，一共有十二个人。视线在这群人里晃了一圈，穆迟最后将视线锁定在离他最近的长桌旁喝着热茶的瘦高男人身上。

    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顺手拿起手边干净的毛巾朝着穆迟走了过来。

    “你好，”男人将毛巾递给穆迟，“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薛烈。”

    “谢谢，”穆迟犹豫一瞬，还是接过毛巾，“我叫穆迟。”

    薛烈没有退开，反而蹲在了穆迟身边看他擦拭汗水雨水混合的脸，笑着问：“第一次？”

    擦拭的动作微微停顿，穆迟不了解周围的情况，谨慎的点了点头，“是第一次。”

    房间里很安静，似乎其余的几人都是空气，穆迟用余光扫了一眼，总算看到了几个在角落偷偷打颤却不敢出声的人。

    “请问……”穆迟透过半开的窗户去看外面漆黑的雨夜，“这里是什么地方。”

    薛烈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痛快，“这里是自由的世界，在这里你能见到前所未见的东西，或许今晚你就明白了。”

    见穆迟眼里的探究，他压低声音，“你见过鬼怪吗？”

    穆迟愣了一下，老实摇头，额前微卷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扫起一阵痒意。

    面前的薛烈又笑一声，在穆迟肩膀上拍了拍，语气里带着感慨，“真羡慕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对什么都抱有该死的新鲜感。”

    “好了，起来吧，”他一改之前的笑脸，有些严肃的看着穆迟，“有人来了。”

    穆迟才站起身，敏锐的听见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胶皮雨鞋踩过水洼的声音在雷声里不甚明显。穆迟耳朵下意识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后脑突然一痛，老旧的木门毫不留情打在了他后脑上。

    沉闷的打击声音让室内压抑的气氛有几分缓解，穆迟耳尖的听到了偷笑声，薛烈则直接笑了出来。

    “嘶……”穆迟捂着脑袋赶紧让到一边。

    门外的人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才推开门。

    凉意顺着他宽大的蓑衣钻了进来，冷的穆迟起了鸡皮疙瘩。来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水珠正沿着斗笠的边沿落下来。

    “我是本村的村长。”不等众人询问，来人已经表明了身份。他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干瘦，下巴上挂着稀稀拉拉几根胡子的脸。

    房间顶上的电灯被风吹的晃晃悠悠，系着它的细线似乎随时都可能断开。电灯昏黄的光亮打在村长脸上，照亮了坑洼不平的沟壑和那双黑白分明，鹰一般的双眼。

    “是我请你们到村子里来的。”村长的目光从房间里面的每个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穆迟脸上，嘴里念念有词，“十三个，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