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番外篇:终南有梅(4)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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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三年,皇帝刘昭下诏禅位于陈王窦谨,下罪己之诏,并不再接见任何臣僚。窦谨依礼不受,做足了谦恭姿态,如是者三,才勉力接受,自称将承大郑历代先帝之志,不负万民,致力于江山一统,天下大同。
五月初一,癸卯日,天气颇炎热。窦谨自王府常服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宣政殿,百官相和,俯首称臣,但其中却不见丞相荀晰的踪影。内侍上前耳语,说荀晰在刘昭身边寸步不离,不愿前来。
窦谨知道他的意思,不以为忤。强弩之末罢了,他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而伤了沅姬的脸面。至于刘昭,他也没有打算斩草除根,一个这般识时务的少年,手中也无任何兵权,养尊处优的供着,还能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大郑旧臣。
七日后,窦谨下诏,定国号为“梁”,年号“元和”,立荀氏为皇后,大赦天下。同时,追封父亲窦显为高祖景皇帝,遥尊兄长窦慎为武皇帝。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从无在世之人获得尊封的先例,但新君处事果决明敏,文武兼备,谁能质疑他的决定。
窦谨即位之初,便表现出励精图治的一面,他处理奏疏几乎达到了通宵达旦的地步,常常
很久也不踏足后宫一步。这样便也没有人会对他后宫空虚指指点点,也不奢望他能眷顾除了皇后以外的任何女人。
“家主和陛下这样闹,殿下不担心么?”身旁的女官怀橘是沅姬从荀家带来的,最是亲近信任,见沅姬不动声色,便有些着急。
椒房殿中,沅姬在写一卷《女则》,她的字体并不似寻常女郎那般娟秀,反而风骨俏立,十分潇洒。荀家的女公子,幼时也曾随着兄长读书,家学渊源丰厚,不拘泥于闺阁教养。她文史皆通,做得一手好赋,诗也写得俊秀。然而,她现在必须要坐在人人艳羡的位置上,紧守着一切规矩,当好天下妇人的典范。
写着写着,便有些不耐,直皱眉。
“陛下刚即位,仍要依靠世族支持,阿兄无过且名满天下,陛下必然不会为难,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所忧虑的,乃是陛下和殊儿。”沅姬头上的金钗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以往她是不喜欢这些装饰的,觉得沉重,觉得无趣,可是体面尊贵也是她的责任。
“陛下最好面子,殿下若和他一味僵着,对家主也不利,对您更不利。”怀橘弓着身子,指了指远处宣室殿的位置。她在提醒自己,如今的窦谨身份不同,一个九五之尊该被顺着,被捧着,而不是任性与他僵着,还如曾经一般。
沅姬自然没有蠢笨到与窦谨置气,她不过是在试探他如今的底线。君臣也好,夫妻也罢,便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进进退退间有着微妙的平衡。她不信什么深情不移,她只希望能再探得底线后,从容自若,永立于不败之地。
年少时狂妄的想,此生非英雄不嫁,可真得嫁了英雄,却只有患得患失,只有猜忌不安。这或许不是他的错,他的冷情冷性本就不是对她,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啊。沅姬也曾了解过他在凉州的经历,他阿母和窦慎的争斗持续了那么多年,后来又是那般惨烈的解决,他对兄长的感情想必也是复杂,而看惯了后宅隐私,也憧憬过铁马冰河的人,成了这样也属正常。
“我有分寸,你无需担心。过会儿你陪我去永宸宫看看殊儿吧。”她起身,换了件乘云绣的衣衫,颜色有些发暗,一看便是旧衣。但这样的紫色,穿在她身上仍有端庄雍容的气度。
出门时,正遇到御驾远远而来。沅姬自然看见了,却只是悄然转开眼,由着辇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宫灯泛着晕黄的色彩,压得宫墙的朱红色都有些灰暗,远处天幕沉沉落下,半面天空已进入了黑夜,剩下一丝胭脂般的红也在逐渐退散,仿佛退了色一般。
窦谨望着辇车远去的方向,眸光里是淡淡的恍惚。那个聪慧伶俐的女郎,终究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此时的她比任何人都像一个皇后。或者不是像,她就是一个皇后,无可替代的坚韧与从容。
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妻室吗?那又有什么可失落的。唯有这样的女子才堪与自己匹配,长长久久,千秋万载的在一起,享受万民尊崇。
“陛下为何不留住皇后殿下?”中常侍陈秉随侍他身边已有几年,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略知一二。陛下看着自信勇毅,其实对待感情迟钝的很,就像他一直想要靠近皇后,却每每被她的高傲所打击,转为宣室殿里一整夜一整夜孤独的灯火。若是不在意,如何在尚无子嗣的情况下坚决不肯纳嫔妃,若不喜欢,怎会一看到人眼睛就能瞬间清明几分。
“千秋万岁,长乐未央,结心相思,毋见忘。”陈秉慢慢吟了一句,文绉绉的样子,让窦谨忍俊不禁。
“这是何意?”他挑眉问道。
陈秉答得诚恳认真:“皇后殿下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但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妻子,哪有妻子不思丈夫的宠爱呢?陛下忙于政务,待殿下多有冷落,若能于细微处投其所好,定能和美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