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走回屋里。

    他站定在床前，伸出手，五指张开，有什么银白色的丝线从他手心落下，在眨眼间圈住祁桑的手腕。

    锦年眼底毫无温度，冷漠地看着，半晌，丝线收回，他才喃喃出口：“当真有那份奇怪的力量，难不成说他真的不死心，又回来了？”

    方才那位身着黑衣的少年难缠得很，他花费了大半的力量才将那少年解决，如今想要分出力量去清隆城查探一番已非易事。

    思绪百转，锦年将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从这几位修者的言语举止来推测，其实他们与那些人也是对敌的关系。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鹬蚌相争。

    一只金色的蝴蝶从他指尖如花绽开，蝴蝶不过指甲盖的大小，它扇动着翅膀，缓慢地飞到祁桑的眉心，而后一点一点没入。

    紧接着，一团深黑的雾气便被金光包裹着，从她额间挣脱。

    这黑雾团便是秽气。

    本是当日祁桑消灭那只祟楹时，不小心残留在体内的一丝力量，有自身修为压制，随着时间推移，这点秽气便会自行消散。

    可此时此刻，却刚好能混淆视听，扰乱这人的判断。

    秽气离体后，祁桑等了片刻，似是悠悠转醒，先是眉头微动，再有手指蜷缩蹭过被褥的声响，窸窸窣窣一阵后，她才茫然地睁开眼，不适般揉了下额角。

    视线在眼前的帘子上停了一息，而后便转到锦年的身上，目光交错一瞬，她腾地坐起身，整个人紧绷起来，摆出副警惕的姿态：“你是谁？为何……我为何会在此地？”

    锦年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的动作与神情，没出声，只右手在空无一物的半空随意拨弹了下。

    一阵如泣如                                                诉的弦音响起，仿佛直直灌入脑海，无法避免。

    祁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大脑空白一瞬，而后识海浮着的清心扣散发出淡淡的翠色稳住了她的心神。

    锦年瞳孔间似乎横着几道银灿灿的线光，望着她：“看着我的眼睛，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她怔怔地看向他，嘴唇翕动：“……是乐音。”

    他又问：“你是修者？”

    “是。”

    “与其余三人结伴而行的？一女两男？”

    “是。”

    “为何会来到佾城？”

    “试炼。”

    “你知晓另外两个人失踪了么？”

    “嗯，我们正在找他们。”

    “你与另外一人分开行动？可知他的那道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吗？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城主府外？”

    “是。那道阵法是他们宗门的绝学，不外传，大概能破开这个诡异的结界吧。我修为低，会受到波及，便往远处躲去了，可走到一半却发现他似乎还没有行动，本想回去找他——出现在城主府外？什么？我在城东客栈那边，没有去过城主府。”

    锦年沉默片刻，接着问：“……那你说的蝴蝶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断断续续的，连起来似乎听不懂什么意思：“蝴蝶，线索，力量，威胁……渊、渊罅……泉先……”

    但锦年像是听到什么极为意外的名字，他一把伸过手来拽住她的肩膀，气息紊乱，急切地问：“泉先？！你见过泉先了是吗？他在哪里？在城外吗？”

    “伞，撑伞的怪人，在清隆城……师兄与他……结界里……”祁桑说几个字便要停顿，唇边溢出点点鲜红的血来，额角布满细密的薄汗，脸色惨白，已是痛苦难当。

    “遭了，似乎问得太多了。”

    锦年见状，连忙收了半空那无形无色的琴弦，扶住她，往她体内送入些力量。

    弦音消失的那一刻，影响祁桑神识的力量也消失不见，清心扣亦重新归于沉寂。

    祁桑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而后无力地闭上眼，心底却在想，可算骗过去了，再僵持下去，清心扣便要从额间亮起，全力驱散这控制神识的弦音。

    锦年扶着她，将她放在床上歇息，确认她只是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审问，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神情凝重，绕过屏风在前厅踱步，许是泉先对他带来的阴影太大，他慌张起来，将心底的话呢喃出口。

    祁桑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见外头细碎的声音。

    “泉先真的又回来了？好不容易才将翡玉压制住……几个月前便弄出那些奇奇怪怪的鳞片结界，可人却不见踪影，现如今又出现了……该怎么办……”

    “眼前这些人便是他口中所说的来自十四洲的仙者么……不，还没有到那一步……”

    “谁都不可信……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

    祁桑安静地听着，他却再未往下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