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漩涡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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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烟碧》 

    街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冲破了二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景随放下竹筷,轻声道:“景某说话有些唐突了。”

    斜阳夕照,晚霞尽染。

    玉指摩挲着盏沿,任知宜眼睫轻颤,似是心事重重。

    景随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和笑道:“任姑娘这是去哪儿?”

    “有人想整垮我家的香铺,打算去探探对方的虚实。”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却又云淡风轻,令景随一怔。

    景随朗声笑道:“之前见面,姑娘对景某总是多有怀疑,今日倒是难得坦诚。”

    “此事是我欠公子一声抱歉!”任知宜沉吟半晌,“细数你我相识以来的经历,景公子不但多次相助,还从未说过一句虚言。”

    她明眸轻闪,若有所思。

    天边云霞渐散,残留落日余晖。街边有人呼朋引伴,相携共饮;有人步履匆匆,焦急归家。

    人生在世,不过求一个平安喜乐。

    景随面露惊喜,禁不住握拳轻咳,虚虚地掩住唇间的灼灼笑意,“别人暂且不论,任姑娘是我极为珍重的朋友,我是绝不会欺瞒半分的。”

    任知宜定定地望着他,对方不避不躲,倒是她先承受不住这温柔的视线,不自然地别开脸。

    “还未恭喜公子高中状元,入得翰林院,日后定当平步青云。”

    一甲入翰林,天下皆知。

    景随初入朝堂,便领了翰林院供奉一职,可谓前途无量。

    翰林院不掌权柄,只是修书撰史,草拟诏书,但是这里离大胤权力中枢最近,易得圣心,参与政事。

    “状元之位,非我莫属。”

    初听此言,只觉此人狂妄,如今尘埃落定,她淡淡一笑,“景公子天纵英才,当得状元。”

    景随摇摇头,“自十五岁起,我每日卯时晨起,挑灯夜读至子时方歇,不论春秋寒暑,无一日间断。”

    任知宜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一时之间,有些不太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自白。

    这哪里是……狂悖自负?

    “我幼时顽劣,不喜读书,动辄便得到父亲的一顿杖打。兄长不但护着我,每日不厌其烦地读书给我听,还会讲一些圣贤之道。”

    任知宜静静听着。

    “兄长天资聪颖,才华过人,他一心要考得状元之位,投身朝廷,经世济民。

    可惜,在我十五岁那年,春闱当日,他没有去参加会试,却跳了曲江。”

    景随的声音低沉,“这些年,我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完成家母遗愿,为景家挣一个状元;另一件,便是查他的死因。”

    他挥挥手,着人买了壶酒回来,抿唇倒了一杯。

    任知宜想起,初见卓老时,那句“你兄长就是自尽”说得极为笃定,景随如此行事,更像是心结难解。

    她手压酒杯,阻止他继续喝下去,“你不信卓老所说?”

    景随一怔,旋即笑得开怀,“任姑娘是在关心我啊?”

    接着自顾自笑道:“我只是见到姑娘,有些高兴,这才多饮了两杯。”

    任知宜倏地松开手,面带薄愠。

    景随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将兄长的尸身偷出来,请卓老验过三遍,与高期不同,兄长的确是自尽无疑。”

    “那你还要查什么?”

    “查他为何自尽。”几杯酒下去,不见醉意,他的眼神反而愈加清亮,“兄长性情平和豁达,胸怀远志,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到底为何会自尽,还是在会试当日。”

    任知宜点点头,“所以你才介入科举舞弊之案……”

    “可惜啊……”,景随轻声道:“这些案子,与我兄长之死,皆毫无干系。”

    说起他兄长之死,他虽面带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有线索吗?”

    “兄长死之前,曾去找过太常寺卿钟黎,不过钟黎说,他并未见过我兄长。”

    任知宜一怔。

    她差点忘记此人,牵涉科举舞弊案的所有人当中,惟独钟黎侥幸逃过,仅是因教子无方之失,在家中闭门思过。

    夜幕将至,街市上行人渐少。

    “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景随道:“钟黎之子明明参与舞弊,为何肖显秀要独独保他一人?”

    钟黎在朝中一向横言无忌,任知宜从未深思过此人倚仗的究竟是什么,如今想来,的确有几分怪异。

    “入朝之后,你要继续查下去?”

    “不错!”景随的眼神望过来,“若我有所求,姑娘可愿帮我?”

    任知宜微愕,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不想答应,却又不忍拒绝。

    景随唇角轻勾,淡淡笑道:“玩笑而已!我怎会让任姑娘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