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虚与委蛇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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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聊聊刘元在牢中说他如何知晓孙二郎君痛恨孙磊及孙家一事?”梁温语速格外缓慢,“还是聊聊孙二郎君出世后被孙家众人不喜,被冷落苛待一事?”

    梁温很是困惑,头有些歪斜,十指交叉置于身前:“孙二郎君,不若你替我选选,咱们到底是先聊哪个?”

    孙有财指节屈起,紧攥成拳:“孙某还有事,今日就不陪梁县令闲聊了,改天有空再约。”

    说罢,他便动身想要下车,梁温也不拦着。

    因为,他下不去。

    孙有财才掀帘,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刀就横亘在他脖颈前,只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刃就能将他的命夺去。

    孙有财转头看向梁温,这才发现梁温低头品茶看都不看一眼。

    这车他下不去,这天他必须聊。

    他明白梁温的意思了,一把将手里的帘子甩开,坐了回去。

    梁温故作惊讶:“孙二郎君这是不走啦?”

    孙有财紧咬着后槽牙:“突然想起来事务也没那么繁忙,不及梁县令重要。”

    “挺好,正好我也想好先同你聊些什么,那就聊聊刘元吧。”

    梁温似是在追忆,回想着那天县衙牢狱中发生的一切。

    阴暗潮湿的牢狱不见天日,每日只有狭小的窗口透进来一些光亮。

    连墙壁上的灯烛都透着邪门的青绿,映在人脸上只显得满是死气。

    刘元背对着她                                                ,看着那唯一透着光亮的窗外。

    眼睛能触及到的天格外有限,但刘元格外满足。

    梁温来时,他正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他妻子的一颦一笑。

    想着想着,他笑了,又哭了。

    他想,自己大抵是要疯了。

    “刘元,找我何事?”梁温出声,将眼前的男子唤醒。

    刘元睁开酸涩的眼,舔了舔干涩的唇,站起身来,儒雅懂礼的作揖:“见过县令。”

    他应当是许久不曾开口了,声音晦涩至极,像是枯草划过掌心时的那种撕扯。

    乱糟糟的头发,毫无生气的眼睛,再配上阴暗血腥的牢狱,他当真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梁温看着眼前这个为爱设局的人:“你要见我,我来了。”

    “刘元谢过县令。”

    这个谢,梁温受的意味不明。

    “刘某是想和县令说说张家背后之人。”刘元语调很平,“想必县令应当知晓皇商孙氏。”

    梁温不做声,等着他的下言。

    “刘某当上张家城南庄子主管后,接触的事物和人物便多了。第一次知晓孙氏与张家的来往便是孙氏二当家孙有财登门。张家一直在侵占百姓田地,便是受到孙氏驱使。至于目的我不清楚,但总归不是小事。那日是孙有财第一次来,我们都被屏退左右,只有张衷栩和孙有财留在屋中议事。”

    “我是怀着报复之心才去了张家,心中自是生疑,便借机脱身从院墙的狗洞钻了进去。他们关着门,声音有些小,听不真切。我没走,就待在那里守着,想着万一让他听到一些秘密怎么着都成。”

    刘元挺身站着,但背还是有些驼,几年的卑躬屈膝叫他再也直不起腰来。

    “我一直等啊,终于等到里面传来的动静。他们吃醉了酒,开始说胡话了,我心一横,干脆就将窗纸戳了个眼,亲眼去看。”

    “就见张衷栩在骂一个叫孙磊的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孙氏的家主,孙有财的哥哥。他骂完了倒在地上,孙有财却又开始骂起来,疯疯癫癫的。”

    “骂孙磊表里不一,骂孙家肮脏龌龊,怎么痛快怎么骂。他眼里流露出的恨意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最后他也撑不住了,本来我就要走了,但是又听见他说他恨啊,恨孙家每一个人,若是可以定会将孙家每个人去下地狱。”

    “我丧妻家散,能看得出来,他的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是打心眼里恨透了。”

    “县令,我今日求见您,不为别的,就是想告知您这件事。”刘元又背过身去,望着那透着光亮的窗。

    “县令,我不知道今日告知你的是否有用,但希望您一切安好。”

    “梁县令,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

    他的声音很弱,但很虔诚。

    梁温听出来了。

    当时的梁温还不懂得,哀莫大于心死是什么意思,只是出于对生命的重视,不痛不痒的留下一句话。

    她让他活下去,为了他的妻子活下去。

    但梁温懂得之后就知道,这真的太难了。

    活着,比死了难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