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自掏腰包给战亡将士发抚恤金这件事，在落实的第二天，便被传的满城风雨。

    丞相府办事效率奇高，那日两人商讨完，管家就开始着手准备，该核对人数的核对人数，该兑银子的兑银子，思绪清晰有条不紊。

    这次她只包揽了峣城之战的抚恤工作，至于其他战损，她还没傻到一应负责。

    不过，那场虽看似几千人，占总数的三四成，实则花销却是庞大的。

    因为本朝抚恤不止给点银子打发那样简单，其中包括粮食、布匹、银钱等份例大件，留全尸的还要裁殓衣，将战亡将士的灵柩送还家中。

    而这些，也各自按照官阶的高低，被区分出不同的份额。

    另外本朝黄金并不当做货币流通，所以在购置粮布等琐碎杂物时，还得先换了银子再去买。

    下边的人做事一板一眼，开始还真拿金子去兑银钱。

    可他们忽略了金子上面是带有官印的，一时间大量流出，到最后连兑都兑不到了。甚至还在民间引发过小范围的恐慌，怀疑是世道出了变动，丞相府消息灵通，没日没夜的开始套银子……

    贺嘉遇知晓后哭笑不得，连忙叫停，斥责下边的人死心眼儿。

    反正金子银子铜钱这些都算是资产，何必兑来兑去呢？直接用府里的银子去买，那黄金留在库中，不是一回事吗？

    经过这场闹剧后，事情逐渐步入正轨，短短十天，便已经能开始落实，依次下放到将士的家中。

    落实第二日，上至皇亲贵戚，文臣武将，下至百姓，大家便都知晓了其中内幕。

    虽然她目的并不是为了名声，但不可否认，口碑与信服度，皆在水涨船高。

    忙完了哽在心头的要紧事，舒棠片刻不敢停歇，下早朝后直奔坤宁宫，傍晚还要回趟娘家……

    前阵子钻牛角尖大半个月，抚恤金又忙了半个月，眼下好不容易得空，身边这些亲近的人也该熟络熟络，免得让人寒心。

    来到坤宁宫脚下，女使先是向舒棠行礼问安，随即转身回去通禀，她则背着手，安静等在殿外。

    此次拜访并非心血来潮，早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想来探望白姐姐，奈何身子虚情绪差，连门都出不去，这才迟迟拖到了现在。

    待一切安稳下来后，舒棠第一时间向宫里递去请安帖，说明了自己想要探望的意愿，皇后表示允准，叫她翌日下了朝便可前来。

    宫中的一切事物都要严格遵循礼法规矩，任何人都不可肆意妄为。她这番有问有答，约好时辰，将流程原封不动走个遍，才算是来的顺理成章。

    出神之际，女使带着主子的命令，重新回到舒棠眼前。

    她谦卑的半垂着头，脸含笑意，抬起手臂做了个将人往里迎的动作：“皇后娘娘在殿内等着您呢，舒大人请。”

    舒棠迈开步子，随女使踏入殿内……官袍之下，一只白底玄面，金线刺绣的精致长靴越过小腿高的门槛，轻轻落地，继而，另一只紧随其后。

    踩着坤宁宫落针可闻的寂静，舒棠仍站在刚迈进来时的位置，先长吸了口气，吐出，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才敢到里面去见白玉绾。

    自从二人一见如故以后，会面便不选在有板有眼的正殿了，一直都是在寝殿。

    不过这寝殿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就寝的屋子”，而是平时经常待在这里的，最舒适的地方，除了最里面的床榻之外，桌椅柜子绿植一应俱全，宽敞明亮。

    寝殿的门口到内厅有个转弯，正是在经过这个转弯时，白玉绾抬头看向舒棠，刚进来的舒棠视线也恰好注视到白玉绾……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多日不见，再逢面，没想到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小丫头稚气褪尽，虽真诚坦荡依旧，但那份沉稳，显然是曾经的她身上所没有的。

    尤其她气派的一品官服加身，历尽磨难归来，乃是名正言顺的全军统帅，站在面前时，恍惚间，像极了某个人。

    舒棠看懂了白姐姐眼中的情绪，不禁鼻腔一酸，别过视线，解下自己外面披着的氅衣，顺手递给身旁的宫女。

    “姐姐。”她带着浅浅的笑意，走过去叫人：“回来这么多天了，紧赶慢赶的，直到今天才来宫里看你，姐姐不会怪我吧？”

    白玉绾也笑笑，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同时又夹杂些许苟延残喘的破碎感：“你在边境死里逃生，我都知道。若不当这个皇后，我便直接去你府上照顾你了，怎会怪你呢？”

    “来，快坐下暖暖身子。”

    舒棠落座到白玉绾对面，两人咫尺相隔，除了殿内弥漫的安神香，她还隐隐约约闻到些许药汤的苦涩。

    “姐姐最近，身子不太好吗？”她知道这是明知故问。

    发生了峣城那件事，白玉绾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恐怕听闻消息后，和当初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

    只是她尚可以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