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绝情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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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穆靖南是个有手段有能力的郎君,又韬光养晦多年,当年若没有阮氏的扶持,他凭着自己也一样能坐上皇帝的位子,无非也就是多经历几次刺杀,多几次弹劾,再多几次性命攸关罢了。
阮如安并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娘,从皇子妃到秦王妃,从太子妃到皇后,她能走的稳稳当当,靠的不仅仅是雄厚的母家势力,她少时苦读诗书典故,苦练礼法四艺,可不是为了在飞花宴上头作两句诗,空得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的。
她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护住阮氏,这是她幼年时便许下的志向。
所以后来,三王鼎立,又有先帝对世家百般打压,为求生路,阮如安将视线放在彼时的穆靖南身上。
穆靖南同其他几个皇子不同,他的生母出自安南云氏,如今虽已落寞,却也是叫得上号的百年世家。
他年幼失怙,后因母罪,而被先帝幽禁于城郊寒山寺,如此隔绝于世,他比寻常人都会更渴望纯粹而又毫无保留的爱。
阮如安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于是,她毅然做了负心女,退了国公府的婚约,瞒着阿耶,多次同穆靖南“偶遇”,又哄骗着他许了情谊。
她十四岁那年,穆靖南奉旨前往南境击退南蛮,她暗自跟去,后来又只身潜入敌营,取得将领兵符。
那次凶险,阮如安险些丢了命,却让穆靖南彻底信了她的“真心”。
后来穆靖南大胜还朝,他以军功换娶阮如安,不求其他封赏,可把正愁不想封赏的先帝高兴了个坏。
要知道,南境异 动困扰先帝多年,骤然得解,如此大功,穆靖南怎么着也该得封个亲王才是。
可他却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舍弃这军功,纵然这女子出身世家,身份尊贵,先帝也未曾看在眼里。
因为无论是先帝,还是其余三王,都打定了主意要灭掉所有的世家。
他们以为,世家被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谁能想到,先太子谋逆被废,穆靖南一个小小无衔皇子,能凭着阮氏和彼时镇北侯府的助力一路扶摇直上,得登大宝。
阮如安并不是想让世家多么大权在握,她从头到尾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度日。
若当年先帝和那三王未曾对世家起过杀心,世家一系未曾走到进退维谷绝处无生的地步,阮如安自然也会嫁给青梅竹马的郎君,虽不如眼下的皇后富贵,但英国公府人口简单,那位小公爷又是个好的,不说多么琴瑟和鸣,却至少也能得个闲散日子。
倒不是说她一心念着谁,她只是更喜欢那样的日子。
不必日日小心翼翼,装腔作势,不必与虎谋皮,不必伪装扯谎,只讲真心实意。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入了宫门,得了泼天富贵,自然也该承起该受的苦楚。
就譬如现在,穆靖南并未回话,只是直直看着她,那目光似鹰隼,似是想要从她的神色中找出半点破绽。
阮如安心头冷笑一声,她对着铜镜练了多年的颦、笑、蹙、嗔,也不是为了去南曲班子唱戏的。
此刻,她由着泪如珍珠般滴落,轻轻拍打在锦袍上,纤柔的双肩微微颤抖,宛如风中摇曳的柳条。
她低垂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映衬得她的脸庞更加苍白。她轻咬着下唇,瞧着像是试图压抑住内心的痛苦,却又偏能在不经意间露出那一抹因委屈而泛红的齿痕。
她的哭声如同银铃碎裂,婉转哀婉,撕心裂肺,却又隐忍克制,好似不愿让旁人看见她的脆弱一般。
这一番柔弱哀婉的哭泣,凄凉得让在场的人听了都起了怜惜。
穆靖南约莫也是动容了,他面上闪过几分不忍,膝上的双手暗自捏紧,复又松开,似是在做什么纠葛一般,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上前去将人轻轻揽过护在怀里。
似是低哄,格外柔情,他暖声开了口:“安安,你是你,阮氏是阮氏,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躲在穆靖南怀里,阮如安眼泪仍旧不住的往下掉,可她眼神格外清明,根本没有半点伤情。
她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柔柔的抬手环住面前人,她搂得很紧,身子仍旧不住的颤抖着,活像是被这句话感动的泣不成声的模样。
可你不会永远都是我的丈夫,阮如安想。
皇帝恩将仇报,纵容恶人坑害她阮氏,这样的仇恨,她岂会容得下?
待到时机成熟,她羽翼丰满、大权在握,哪里还需要皇帝这个丈夫?
届时宸儿登基,她或是垂帘听政,或是退居后宫。
至于穆靖南嘛......
他在位之年,若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处,替阮氏正名,替阿耶平反,她自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可若他不愿......
那自然还是一碗毒药灌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