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巨人(三)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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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宗弟子噙着泪,“你还能回家,我们却回不去了,每个人都回不去了。就算不被你们杀掉,还有谁敢回家?”
“有一年我偷偷去看,看到的却是娘亲烧着纸钱,为我立坟,哭喊着我的名字。我藏在她身旁的林中,看她埋葬我的旧衣。我也在哭,但我不敢和她见面,更不敢说一句话。你迫不得已,我们呢?”
改朝换代,权党交替,明明很宏大、很遥远的事情,却足以将每一粒泥沙卷入漩涡。生不由己,死不由己,谁能知风浪会转向何方?只知逆流而上的人,即便曾被奉为“英雄”,也会被崇拜他们的千万双手扯下神坛。在每一粒推波助澜的尘土背后,都有一座名为权势的大山,层层积压,直到让人无法推翻。
徐铁衣已无可奈何。
他看着对面而立的两派人,率先丢掉了自己的刀。
“我入宗的第一日,师父曾告诉我,刀的意义不在于杀,在于庇护天底下被人所杀的弱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句话,但是变了。这柄庇 护天下的刀落入别人手里,我们便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叛党。今朝旧友,明日仇敌......在那些宏大的‘正义’面前,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意义。
杀戮没有意义,立场也没有意义。人们唯一的意义就是活着,就是面对一视同仁的死亡。
终于,他们握手言和了。在临近死亡的最后一段时间中,他们忘了彼此的身份,只记得疯狂地歌唱舞蹈,疯狂地做着从未敢做的事情。他们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像是旅程中最后的狂欢。
骸骨渐渐多了起来,直到最后,剩下徐铁衣和一个天问堂的弟子。
“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天问堂弟子微弱地呼吸道,“可我也杀了太多人,只能在这里赎罪。”
“杀戮永远无法赎罪,是在犯新的罪。”徐铁衣已经饿的没了力气,倒在干涸的河床上仰望天空,胸膛起伏越来越浅,“你又是给谁赎罪?魂归楼的人不会来,这里的人都会变成恶鬼孤魂,你,我,都没有轮回转世。他们会掩盖自己的行径,说这里的恶鬼不是源于屠杀,而是责怪我们的鬼魂太凶恶。我们连轮回都去不了,赎什么罪?”
天问堂弟子气若游丝,双目却灼灼,“我......我刚刚忽然有个想法。我想写下所有人的名字。我想告诉后人,我们不是无名的骸骨,我们只是......咳咳咳!”
我们都不是无名的骸骨。
无论是否被人看见,我们都要证明,我们曾存在过。
起先,二人想把名字刻在石头上,但刻了几十个字后,两人就绝了粮。为了节省力气,也为了多记下一些人,他们找来了一个本子。
“这个本子会被看见吗?”
起先,徐铁衣每天都要问一遍天问堂弟子。那人看着天空很久,才有力气告诉他:“会的,我能看到未来。”
可不等记下所有的名姓,那人就没了声息。徐铁衣渐渐失去了拿着碳棒的力气,只能吃掉那人的肉,尽力书写着能记住的名姓......
......
“碳棒没了,就蘸着我的血来写。或者说,那整本册子都是用血来写的。”怪物平静地说,“可是他骗了我。我临死前,将书册放在了洞穴中,八大宗门的人却在十余年后放了一把火,烧尽了一切。”
“我把能拾到的骸骨都拾了过来,但连我也分辨不出他们。每一颗颅骨都十分相似,每个人的皮囊都会烂在时空里,无差别地被遗忘。你们看,这就是生命和死亡。”
“人间的每一粒尘土,都是沾了血的生命。我的身躯是数千人的血肉,他们自相残杀,又生死相依,但他们都想活着,都想被记住。为了这千万人的意志,我也不得不杀。”
怪物缓道:“我杀了先前来的天音宗弟子,也知道你们会杀了我,动手吧。”
“先等等。”杨悠雁忽然叫停,“前辈,我有一事不明,你们是如何抵御魔气,没变成心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