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要将尹云晖说得每句话都一一驳倒。

    尹云晖还有足够的谎言编下去，张了张口，又闭住了嘴。

    一直说谎也挺没意思的。

    她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只要不摘面具，总会变着法子戳穿自己。

    他疲惫一叹，“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我与你认识不过寥寥几个月。就算是把我误认为了另一个人，你在意的也是别人，而不是我。”

    “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

    “有谁规定了我这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人，不能喜欢别人？即便只认识了几个月，喜欢就是喜欢，总要试一试。”

    杨悠雁满不在意地倚回树旁，“我师父告诉我，男人要多见几个才知道合不合适。反正我是个刀客，不在乎礼数，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人生就这么短短十几年，我不快活谁快活。”

    “你......”尹云晖神色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你只是闹着玩？”

    她索性道：“对。你要是唐暄也好，不是也罢，我总不可能一直等他。世上俊朗的少年多得是，没有你，没有他，还会有别人。你说沈公子怎样？他人长得漂亮，家世性格都很好，跟着他肯定不愁吃穿。他还会行医，像我这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身边正缺了个郎中。”

    尹云晖攥紧了地上的草，“你果然喜欢他？”

    “像他那样的人，不喜欢也                                                很难吧。”她忽然浮起一抹笑，笑得格外刺眼，“他一直在帮我，还遣你来送药，我猜回中州后，他还会好好款待我们，怎么看都是很好的人。”

    “他的药是我送来的。”

    “若不委托你，他也能委托其他药谷弟子。”杨悠雁满不在意地抱着胳膊，“除了他，我在选举时还认得不少人。记得李大侠吗？就是放榜时那位高高瘦瘦的小哥。她功夫好得很，和我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我去插旗赚钱时，她一直在对面陪着，说以后还会来中州看我。”

    尹云晖咬紧牙，“你被魔物为难时，我也帮过你。”

    “这不是还清了吗。”她拍着尹云晖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

    “只是朋友？”

    “不然呢？难道要我喜欢一个从不让我看见真正面目的人？”

    她随口反驳完，拍着衣服要走，“我回去了，不好玩。这里什么都是假的，酒是假的，你也不肯说真话。”

    “等等。”尹云晖摁住了她，“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也是那无数分之一？”

    但是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忍？

    算了，随便吧。

    他抓住杨悠雁即将收回的手，鼓起勇气，放在了自己的面具旁。

    他的目光紧紧看着她，仿佛要看得她无法抽开目光，让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答应过你。”他声音变得很低，“如果我们再见面，就让你摘下面具。你来吧。”

    他垂下眼睫，在如水般的月光下，映出一团毛茸茸的阴影。那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地面，分外平静，似乎她做什么都不在意。

    杨悠雁未料真会奏效，“真的？”

    见他如此顺从，她心一痒，凑近了些。指尖抵住青铜面具边缘，目光一垂，看见了少年的双眼。

    天色仍然是漆黑的，只留天上的月光，和路旁一盏灯火。那双眸子看着暗暗沉沉，如墨一般，但她记得他长了一双琥珀色瞳孔，阳光之下十分明亮。

    他的眼尾微微扬着，眼尾略长，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眼睫长得很密，让人忍不住想拨一拨。

    她听得出来：由于离得太近，少年气息已有些不稳。

    她故意将动作放得很缓，还学起他为自己梳头发时的法子，有意无意地碰碰他发烫的耳朵，仿佛他忽然止住的呼吸声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她的衣服上传来干净的皂角香气，还有缓缓靠近的暖意。她的气息就落在他额前，触手可得。

    他眼睫忍不住发颤，但没有阻止她。

    杨悠雁愈发满意，手顺着面具的边缘向后探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开始解他系在脑后的结。

    尹云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衣袖。

    两条绳索都被解开时，杨悠雁只觉解开了一把尘封的锁，长松了一口气。她扶住面具，向后仰身，正要屏息看向少年。

    眼前却被人用手罩住，霎时间漆黑一片。

    胳膊被人一拉，背上抵住了粗粝冰冷的树干。她正要抓那双手，却觉那人倾身而下，不由分说地含住了她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