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卷入浊流”中的杨悠雁正在复盘云剑门的剑法。www.yayishu.com

    她和尹云晖坐在剑心台旁的灯笼下，对着本子上的招式涂来涂去。短短一两天，她已将本子用去三分之一，连尹云晖都忍不住道：“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是吗？”她浑然未觉地把画着刀法的本子递去，擦了擦眼尾，“可能是沾了炭灰或者别的什么，你先看看。”

    那些淡淡的乌青并没有因为她的擦拭而减淡，但杨悠雁并不觉得累。

    她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状态，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是眼前的活计，二是与少年的未来。一想到自己能永远和尹云晖在一起，哪怕只是个想象，也是让人期待而幸福的。

    尹云晖抿唇翻看着她画的刀法，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她没有在纸上看见奇怪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解着酒葫芦抿了一口。

    少年认真而诚恳道：“你确实比我有天赋，阿雁。你只与他们交战了五次，但点透了我切磋两天才萌生的想法。”

    杨悠雁捏着酒葫芦的指尖一顿，狐疑地上下打量少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么久以来我也看明白了。”尹云晖语气平静到有些陌生，“有些人就是比你更擅长打擂，更快琢磨出招式的要领，甚至更早创造出自己的招式，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你知道我这些天在想什么吗？我一直在和云剑门的人切磋，一直打一直输，昨天晚上和郑师兄打了一架，我竟连他的招都接不住。我崩溃地躺在床上想，要不就算了？要不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碰刀，再也不管八宗会盟的这些事情？......可是清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我还是拿起了我的刀，我知道我舍不得。”

    杨悠雁诧异地看着他，“你昨晚还经历了这些？”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少年临走前抱了抱自己，神情中看不出异样。

    以至于她觉得，即便被打倒了很多次，他都不介意。

    “我怎么好让你担心？但当我拿起刀的一刹那，我忽然有些认命了。”

    少年把手覆在面具上，见她正紧张地盯着自己，轻轻笑了笑，将那面具一摘而下。

    他好像卸下了千斤重负，松了一口气同她倚在木头桩子旁。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与那斑驳的双手不同，他的脸上除了那道伤，竟是白皙而干净的。

    他仰望着天上的月亮，眼尾微微扬着，眼瞳中黑白分明，“这张面具后可以是任何人，师姐。它可以是尹云晖，可以是你的唐暄，就像少侠榜的名字可以是我，可以是谈颢，可以是缪远。但我到底是谁？”

    杨悠雁松开了制止他摘面具的手，“怎么突然想起这些。”

    “因为昨天晚上，我忽然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登少侠榜了。”尹云晖轻轻道，“我明明打不过，明明会一直输，可我还选择重新站在擂台上。也许到这一步，就不是擂台决定了我，胜败已经无所谓了吧。”

    他极浅地笑了一声，“那我还在争什么？”

    杨悠雁默了片刻，“是啊，那你还在争什么？”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要问你自己。”她认真地问，“是什么促使你重新拿起刀的，你感受到的是什么？”

    “......我不甘心。”

    “但你刚刚才说，胜败已经无所谓了。”杨悠雁反驳道，“你不甘心的是什么？不甘心自己会输吗？”

    “我不甘心的事情有很多。”他咬紧牙，语气不由自主地快了许多，“为什么我努力了却一直不如别人？为什么我一定要隐姓埋名，一定要这么平庸地活着？为什么我没有天赋，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受人瞩目，为什么——”

    他生气地看向杨悠雁，见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缓缓收住了口。

    “对不起。”他垂下眼睫，颓败着要戴上面具，被杨悠雁摁住了手腕。

    她与他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但此刻的氛围不是暧昧，而是冷冽的。

    尹云晖愣了片刻，浮起一丝陌生感。那一瞬间，杨悠雁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他想到了在黑原寨初见易柏时的那种胆寒。

    但她的双目并未变红，只慢慢追问：“是啊，人为什么要活着？”

    她将手摁在他胸膛上，迫使他抵住身后的木头桩子，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如果现在有一柄尖刀即将刺进你的心脏，你会做什么？”

    他有些茫然，“反击？”

    “你会想活着，而不是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平庸。”杨悠雁道，“也许你认为活着的方式是反击，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最终答案。你想反抗的是命运，可你活得到底是谁的命运？是谁告诉你命运一定不能平庸，一定要成为第一，一定要超过别人？”

    尹云晖抿住唇，“那你呢？”

    “我没机会想这些。”杨悠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