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善谋人心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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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将离》 

    李灵溪乘着横云裂降落时,江玦已好端端地站在地面,身姿挺拔修长,像一棵雪杉。

    繆妙闻声出来问:“没找到路平原的踪迹吗?”

    江玦收剑回鞘:“找到了,但是让他跑了。”

    繆妙有些泄气,“那眼下怎么办?”

    江玦快步走进桃山庄,“夏玉如何了,他可不能死。”

    繆妙说:“他确实快死了。”

    相生环断裂,便是神农药师来救,也难保他性命。

    李灵溪跟随江玦走到地牢,一个箭步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夏玉额头上画了道魔印。

    繆妙愕然,却不见师兄有阻止的意思。

    仙道中人憎恶魔修,连同他们的所有“邪术”都讨厌,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道心,而江玦似乎总是反应平平。

    鲜血淌过夏玉的眼睫往下流,在他的脸上开出绯红的花。

    不多时,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面前三人。

    时间相当紧迫,李灵溪直接问:“夏玉,你的母亲是随女阿诺,父亲是谁?”

    夏玉勾起唇角怪笑一下:“这你都查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江玦说:“你的生父自称江承武,实为赵王江武,你可知晓?”

    夏玉愣住,龇牙道:“江承武是虞帝,我恨他。”

    江玦与江怀远的区别就在于江玦的名是单一个玦字,而太子要起双字,寄予皇储的希冀。此外亲王虞符为金,皇帝和皇太子是玉,各有礼制不得逾越。

    李灵溪直言道:“虞帝讳字是承宇,意为承继大统,经理宇内。皇家从来没有江承武这个人,只有赵王江武。”

    夏玉眼神一晃,恶狠狠地盯着李灵溪,“你胡说。”

    李灵溪说:“逾制用玉,给自己起个似是而非的宗名,只能证明江武有夺位之心久矣。虞帝没有亲征过,你的母亲被骗了。”

    夏玉倒在地上狠狠咳嗽几下,呕出一口血来。

    江玦说:“路平原骗了你,你若当真想为母报仇,就说出路平原的下落。我向你保证,路平原死了,下一个就是江武。”

    夏玉蜷缩着身子,嘶哑道:“我不信。他已经死了,他的太子也死了,路公子帮我杀了他……”

    李灵溪揪住他的衣襟,从他胸前掏出一块青瓦片来。

    “你可知这是什么?”李灵溪摔碎青瓦,“这是伯奇脑,它让你噩梦长存,即便大仇得报也不能摆脱。你没发现虞帝死后,你还在不断做噩梦吗?”

    青瓦离体的瞬间,夏玉顿觉头脑清爽,似乎一块沉重的石头被人移开了。

    然而真相的巨石正向他凶猛砸来。

    李灵溪说:“北境随便一个虞人都知道,当年伯阳谷奇袭,虞军主帅是赵王江武。可你从未怀疑过,也从未去问过。”

    夏玉抱着头在地上嘶吼,血泪如赤珠滚落。

    恍惚间,他看见天外山下野花盛放,赶羊的鞭子正向他抽来。

    因为混了虞人的血,夏玉从小遭受鄙夷。北随遗民厌恶看见他颀长的体型,憎恨他乌黑的眼瞳。他虽眉眼深邃像阿诺,小鼻尖和薄唇却像极了虞人。这样一个不干净的杂种,北随容不下他,甚至拿他当成战争的替罪羊,肆意虐打。

    夏玉渴得要死时,为一碗水钻过男人的□□。彼时随国的天是黑沉的,风是携腥裹臭的,夏玉喝到嘴里的水是有尿骚味的。

    十三岁那年,夏玉在天外山下葬了病死的阿诺。

    他向西边走,想去寻找传说中的烟罗山,他要就此永堕魔道,让所有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然而那时,两国再度交战。

    渺水河积骨成山,血水载着将士的寒衣,飘摇而去。

    夏玉被随人抓去军营,从此再没见过光明。他和母亲一样长得极美,美貌在乱世无异于悬在头顶的利剑,当他不能自保时,利剑就会刺穿他的身躯,搅碎他的尊严和魂魄。

    牛皮帐顶泛着黄渍,夏玉被禽兽撕扯着皮肉咽下。他想到他的母亲,阿诺曾经也是这么绝望,恨不得自己死了。

    在随营受辱的日子长达两年,夏玉像狗一样,昼夜不分地被栓在床边。后来随军被打退,仓皇逃窜时没顾得上营帐里的小奴隶。

    夏玉挣脱枷锁,向南疯狂地奔跑,险些被踏死在马蹄下。跑了一整夜,他终于淌过渺水,远离了血流千里的交战地。

    “我不想活着,”夏玉流着血泪说,“可我一想到,害我至此的人还在虞朝皇宫高枕无忧,我就觉得,总有人要死在我前面。”

    “路公子把我从尸山血海里救出来,带我到了同州,说要帮我报仇。我修炼进展太慢,他就直接给我灌入魔气,让我掌握术法。”

    夏玉抬手擦掉下颌的血,看着李灵溪笑了,“我知道我会死,但没关系,路公子已经替我杀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