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恐惧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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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御前失仪要被治罪,在场估计不止一个人要丢下笏板扯下官帽尖叫着往地上一躺。
殿下!陛下!圣人啊!您在做什么啊!
哪位圣主说“这是怎么回事”的意思是“爱卿为大家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啊”,谁家明君抻到大家骂了嘲了才慢悠悠地说出来这事是自己的授意啊?
刚刚还矛头直指梁相的那几个人齐刷刷跪下了,最先出来的那个几乎是瘫在了地上。
梁相做这些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对!即使不是她们也能把这个罪名安在她身上。
那准圣人做呢?
朝中没有第二个能继任的皇女,现在她已经上朝参政,实际与帝王没有任何区别,谁能说她有什么不对?谁敢说她有什么不对?纵使她今天一把火把这里点了,那也得说她有中兴改制之兆。
这时余下的人才回味过来,刚刚梁知吾全程用的是“我”而非“臣”,是她根本没有在对准圣人说话。她们以为她们背后是杜家,哪知梁相背后是圣人!
出列了的已经口哑不能言,刚刚还装聋作哑的梁相门生得了老师的暗示,骤然跳出来反唇相讥。多大的胆子敢骂圣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既然耻立朝上,这就扯了帽带丢了簪笔白身回家吧!
这话没法反口,只能一边咽着满喉咙的苦涩一边装哑巴。刚刚没说话的群臣默默擦了擦手上的汗,心中各有计较。
——前一次朝会准圣人还不言不语,一副不知如何应对的样子。如今竟计算谋划到如此地步。想来先皇也是这个年纪继位临朝,母女相肖,她必是早有安排,把圣人当作稚子应对,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
——可她此前的懵懂不似作伪,今日朝上又是梁相把握大局,说不准这些都是梁相教给她的吧?毕竟还未登基就重审旧案,还令四相之一死心塌地救人,又在朝上设此局,怎么看都更像是老练政客的手笔。
看向梁知吾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和畏惧,忌惮和嫉恨。
先前小圣人几乎就落入了杜家手中,这老狐是用了什么手段从中转圜,仅仅几日间就把风向扭了过来?
满朝视线密密匝匝如网,谁也没注意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侍中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手心。
要死,这是真要死。连红想。
还在这里斗呀?还在这里猜呀?还在这里一会拿准圣人当挡箭牌一会想着能不能通过她把握朝政呀?
一个个都是频婆树转世,膀子上结满了脑袋不成?
杜流舸杜家家主,梁知吾学子遍朝,她们两个和连红都不一样。
她是东宫旧人,陪着先皇龙潜的勋贵。
先皇的父亲并不怎么受宠爱,连带着先皇也总在皇女贵子们的边缘。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先皇与她父亲一样,沉默,柔顺,迷茫无辜,任人摆布。
与如今的小圣人如出一辙。
只有她这个幕僚清楚自己的主上是多么酷烈,多么寡情又多么心机深沉的人。宫变那日自己护着她闯入宫禁,重伤不能行,她站在那里俯瞰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可怕的悲悯。
如果那时自己没有爬着过去抓住她的衣角,没有嘶声喊出那句臣还有用,大概就会死在那里,成为这次宫变的替罪羊。
此后几十年伴君如伴虎,她眼睁睁看着昔日有功的臣子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连先君后也英年早逝。
那时起连红就明白了,她的主人是个怪物,她会让人生下一个接一个和她一样的小怪物。
就像现在坐在高处的那位小圣人一样。
曾经的主君在上位后几年的时间里,清理掉了所有不得用的旧臣,不管她们驯服与否。
那时那些还没有看清楚形势的人也是这样谋划着想要摆弄她,可最后的代价呢?
像自己这样不言不语,却没能得了新主君喜欢的人的结局呢?
她摸了摸颈子,下意识抬头看向封赤练。
小圣人看着似乎有些倦了,又用手支撑着额头斜倚在座位上,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些颇有兴味的光。当连红的眼睛望向她的一瞬,那双看着群臣的眼睛忽然一动,与她对上。
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脖颈,连红震颤着,却不能移动也不能发音,她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主君。那个手上沾满了血,像摸狗一样摸着趴在地上的自己的人。
太像了,那副神情太像了,厌倦了所有人的表演和自作聪明,对最亲近的人也毫无真心。
把所有人放在一个罐子里如同斗蛐蛐一样斗起来,再残忍地一并丢进火堆。
她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小小的圣人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向着她的方向点了一下。连红从窒息和寒战里恢复过来,抓住胸口的衣服。
她注意到她了。
在这位新的圣人玩够了游戏,决定像她母亲一样大开杀戒之前,她一定得做点什么,做点让她觉得自己还能被留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