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谧，谢廷玉的声音轻轻顺着晚风飘过来，“你回屋吧，待会儿我送给你。”

    月光朦胧，少年面庞温润如玉，眼神柔和。大约是陆时忆刚睡醒，她竟从谢廷玉难得的温柔神情中看到了故人。

    陆时忆一时没能忍住心中嫌恶，下意识道：“不用了。”

    话刚出口，便见谢廷玉脸色沉下来。卫衡虚伪的影子消失，眼前还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少年。

    陆时忆反应过来，她刚刚无意将对卫衡的厌恶投射到了谢廷玉身上，叹气解释道：“我太饿了，在这里吃就行。”

    “你要在锅旁边吃？”谢廷玉难以想象那个画面，脸色古怪，“回房间吧。”

    饭是谢廷玉做的，陆时忆吃人嘴软，只能照做。她被香味引起食欲，可谢廷玉放下盘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是有话要说。

    为了不在食物的引诱下失态，陆时忆只好将餐盘移开一些，等谢廷玉开口。

    可她的举动在谢廷玉眼中却全然是另一种意思，陆时忆口口声声说饿，现在却迟迟不动手，甚至还挪开了？

    谢廷玉明白了，陆时忆还和之前一样在拒绝。是他自以为是，以为陆时忆负伤，需要照顾，上赶着给陆时忆留了粥温着。

    脸上火辣辣烧起来，谢廷玉只觉得那几个碗碟分外刺眼，“不想吃算了。”

    陆时忆等了半天，等到一通莫名其妙的火气。眼见他还要把饭撤了，陆时忆一把按住谢廷玉的手，道：“你又怎么了？”

    “我怎么了？”怒气的引线被一句话点燃，谢廷玉几乎要气笑了。陆时忆身负重伤、行动不便，这样糟糕的状况也要躲着他，难道他在陆时忆眼中是什么粘上就甩不掉的牛皮膏药吗？

    甚至陆时忆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谢廷玉实在是讨厌从陆时忆口中说出                                                的任何“不”字，他原想默默拉开与陆时忆的距离就好，现在却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你这阵子行动不便，我不过是想还你考核相助的人情。”

    “好，我知道了。”陆时忆倒是没想到，谢廷玉竟然是个受恩必报的性格。可这和今天的事，似乎没什么关系。

    陆时忆被困惑的雾气笼罩，“然后呢？”

    然后？看着陆时忆几乎没有神情变化的脸，谢廷玉没想到陆时忆现在还要装傻，非要他把话说明白，要他亲口承认他谢廷玉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谢廷玉的声音绷紧如弓弦，恨意在弦上蓄势待发。吐出口的字句像是把带刀刃的刷子，洗刷他的自尊，“我的确是能力不够。进内门需要你帮，内门考核也需要你帮，自不量力行岔了气你也能帮。修行也没你快，就算想还你的人情，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闲杂琐事，你要是瞧不上……”

    “如果让你有这种误会，我向你道歉。”若不是谢廷玉今日爆发，陆时忆完全不知谢廷玉藏了这么多细腻心思，“但我确实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谢廷玉一噎。

    与设想全然不同的回答，气势消了大半，语气也软和起来，谢廷玉迟疑道：“你没有……？”

    “没有。”陆时忆肯定道，而后就着按住谢廷玉手的姿势，向下一压，道：“坐。”

    谢廷玉想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但可笑的是，他竟然真就坐下来，像他们开始产生交集的那晚一样，仔细确认陆时忆的神情，想从中找到端倪。

    却还是一样，如雨后天幕，干干净净。

    难道……真是他误会了？

    奋力挥出的一拳不仅落到了棉花上，自己还被挥拳的力道带偏摔倒，被对手扶住。脸上升起恼羞成怒的红晕，回想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谢廷玉手足无措起来，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时忆提醒道：“别看了，地上没有缝。”

    “你不觉得我是个废物？”谢廷玉再次确认道。他的心嘭嘭直跳，有些害怕看陆时忆的反应，又强迫自己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陆时忆道：“你是指你的先天灵根？”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况且你入门半月已能引动灵气，悟性并不差。那日你师父离开前和你说的，你没认真听。”受限于灵根俱废，即便谢廷玉引动了灵气也无法留存在体内，因此才迟迟未踏入练气期。这是谢廷玉所受一切欺侮的源头，也是他多疑性格的成因。在这点上，陆时忆的确无法与谢廷玉感同身受，只能说出自己的判断，“若是只论悟性，千年之内，你是修行悟性最好的一个。”

    想了一下，陆时忆不忘补充道：“除了我之外。”

    这句有点狂妄的话反倒让谢廷玉安心了许多。

    “你又见过多少修真者。”谢廷玉嘴角微微上翘，口中却逞强，只不过他心里有个疑团，“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避着我？”

    陆时忆自然是不想与谢廷玉关系过于亲厚，日后刀剑相向时，徒增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