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双螭白玉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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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账。

    朱君义大怒难消,把那女婢乱鞭赶出帐外。

    女子乱世皆漂萍。

    女婢鳞伤遍体、孤苦无依,从沌阳城南踽踽独行到城北。城北又是跌跌撞撞,协子河阴,天色将晚,女婢找到个破败道观权且栖了身。

    怕有贼人入观,女婢关上殿门,将就躲在神案下。没食没水,又挨了痛打,蜷缩到半夜,忽听一人言道:

    “汉南兵乱,我辈不得血食,真不知何时太平?”

    一人又言:

    “北府贼兵,纠合凶徒;枉杀清流,荼毒人鬼——我已奏明高天之神,天神将遣谢家神兵,一举灭之。安定汉南只在数月,大乱不足虑也……”

    二人大笑,道观黑漆漆的殿宇里,不知这是何处响起的音声,女婢毛骨悚然,战战兢兢。

    一人突然又道:

    “神案下面为何有凡人气息?”

    另一人答:

    “是沌阳城里朱善人的女婢。”

    两声呵斥,女婢颤巍巍从神案底下爬了出来,举目皆乌,殿宇黑暗的虚空里,哪里看得见东西?

    一人忽道:

    “你主家是仁义君子,回去吧。告诉你主人,汉南满郡兵连祸结,三个月才能平息烽烟;再告诉她,让他朱家逃往建康京城——这三个月里南朝皆乱,唯有京城可得安定。”

    女婢对着黑暗颤声道:

    “只有京城不会战乱么?”

    “京城中,司马元显乃是武曲临凡;有将星坐镇,百邪莫入。”

    女婢放声大哭:

    “我也想回去,可是少主人打定我偷了他家的双螭白玉……我是被赶出来的,回不得朱家!”

    “朱家白玉,是让他家的黑犬吞进肚里了。你回去言明少主,剖犬自能得玉……”

    ……

    沌阳南郊,东军的一方营帐里,曾经那位富倾半城的老人,如今歪身跪坐在简陋的几案旁边:他离了他的城,就仿佛老虎离了山。

    面前一个破口的陶碗,老家主夹着木箸,手抖的厉害,眼里满是失落。他牙口不好,东西吃的极慢,口口皆苦涩:

    面前不再是山珍海味,而是新鲜的狗尿苔。

    狗尿苔难以下咽,老家主吃这埋汰蘑菇之前,怕焯不熟毒性,夹起一块先给了他养的黑狗。

    朱家满门饿了两天,那黑狗却在郊野的战骨堆里得吃得喝,不稀罕这蘑菇。

    老家主撬开狗嘴,强把狗尿苔塞进去,见这黑狗吃了蘑菇也活蹦乱跳的,甩甩尾巴就跑去了帐外。

    故此自己才放心动了筷子。

    捏着鼻子吃光一碗狗尿苔,朱家长孙朱君义掀帐而入:

    “祖君……”

    老家主呕出个饱嗝,打断了孙儿的请安:

    “君义,见我那黑狗了么?”

    朱君义道:

    “狗死了。”

    老家主大惊:

    “快取人中黄,老夫要食粪催吐……蘑菇有毒!”

    朱君义淡定一揖,双手捧上一枚白玉:

    “祖君勿惊,它是我宰的,不是狗尿苔毒死的。双螭白玉在此,找回来了……”

    “啊……”

    ……

    朱家老家主,当日一声令下,率领全族二百口,浩浩荡荡,远迁京城。

    沿协子河水路,先到石阳渡口。渡口前,朱家长孙媳妇身子骨羸弱,难禁长途跋涉,担心拖累全族逃难的速度。

    好个烈妇人,那女人临水大泣,只道:

    “我亦世家女,颇知仁孝。天下变乱如此,我生不能侍奉长辈周全,何用活为?”

    于是女人投水自尽,殉节而死。

    事毕,船舱里,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老家主笑道:

    “贤孙做的体面。”

    朱君义亦笑:

    “一到京城,马上便能定下谢家的婚约。老祖君,如今是实打实攀上谢氏的高枝了——等孙儿做了乌衣巷的女婿,数月间汉南战乱一平,咱们还回去……有二十万谢家东军撑腰,这次不只一个沌阳,整个汉南都是咱家的!”

    老家主收了笑,闭起昏花老眼,一声长叹:

    “老夫这一生,水里来,火里去,从不信什么因果循环,也没见过什么大罗神仙。孙儿,你房里那女婢,当真听见神谕了么?”

    朱君义手捏腰间玉佩,沉吟良久,始道:

    “瞒不过祖君。从来就没有怪力乱神的事情,这枚双螭白玉,一直在我怀中,从来也并未丢失过。是我让那女婢做的局,许给她事成之后、抬举她做个妾……族中自祖君以下,多少长辈都是安土重迁的想法,人心不齐,那便逃不出这汉南郡境,如何能去京城!”

    “孙儿,真当我白活半世了——我如何看不出?我是听你说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