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头土尘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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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却是认钱不认人的主,我平时与他们交恶,不愿亲自跑他们的门子,你自己去活动活动。等我爹回军了,我也好好和他谈谈,兴许有希望。
我也有私心。桓玄的前锋已经攻克武昌了,北府拉上去,战事一开打,我本部旁边的营垒,是让骄兵悍将统领好呢,还是让酒囊饭袋统领好呢?
你安安心心拿了这钱,我刘敬宣为人,一不用钱财收买人心,二不用尊严贿赂王侯。营中称职务,营外无大小,你若不在意,我们兄弟相称便是,不然这饭也吃的别扭。”
刘裕不是腻歪的人,只一拱拱手,举杯敬三人。酒又三巡,眼酣耳热,龙门阵摆起来,把那江南塞北、马尘驹影、干戈扰攘、名城宝刹,一一论说一遍。几人豪兴大发,又讲议西军、北府,数算天下英雄,指点大晋百年成败。刘敬宣道:
“寒素子弟不易啊。穷人家的孩子,别说学文练武,一没银钱买那书简,二没吃食填饱肚子,只好代代为奴,辈辈轻贱。
当今这世上,只有军功可使寒门翻身;北府算是好跳板,可就算是这北府,如今也一样藏污纳垢。
扫几个土贼、攻几个坞堡,什么也看不出来,非得是一场大战恶战,巨浪淘沙,才能检验检验军中的战力。
自古强者恒强,也有没本事的人——
表哥,就是我刘敬宣这样的人吧?你说我不懂是非对错,把一切不公都归咎给朝廷。是啊,是我没有本事。
他司马元显有本事,他若真有本事,为什么向那敌国使臣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他若真有本事,为什么不把苍生百姓顾好,让那作乱反叛的贼子失望息心?
他若真有本事,为什么不把刀尖朝外,北伐中原,兴复旧日两都,还我汉家天下?”
何无忌冷酒入喉,无语凝噎。
刘裕道:
“你有前将军背书,喝不喝司马的酒、舞不舞献媚的槊,都没关系:你可以有骨气。
你比我小吧?十九岁?对,你比我小几岁。你还小,你可能觉得,有骨气是一件爷们儿的事。
我也不懂太多道理,只是我有时觉得,穷人的骨气,就像是婊子的牌坊。
有钱有势可以散财聚人、可以修德免灾。权势之家的孩子们,只要不为非作歹,玩的不太过分,老百姓啥也说不出来——
能再稍微接接地气,会耍个刀,会骑个马,能吟两句狗屁不通的玄言诗,简直可以感动大晋了。
穷人的孩子悲惨很多,要忠,要孝,要仁,要义,要上进,要精明,阿弥,我们还他妈的要看眼色,对吧?
敬宣你说的不错,只有军功能使寒门翻身。两军厮杀,人头滚滚,简单直接。双刀快马,有何珍贵?我最值钱的,是这一条敢拼敢打的贱命!”
只有刘敬宣不饮酒,余下几人都大醉了,醉话都大。一声叹息,刘敬宣道:
“寄奴哥,这样吧。你我都是刘姓,不妨改个宗。大汉中山靖王也好、大汉楚元王也好、大汉梁武王也好——对外只说你是汉皇后裔。待灭了桓玄,我为你上表,发迹前,可以预先打个家世的草稿。”
刘裕摇头,轻笑道:
“东南西北,不分胡汉,皆是炎黄九黎的后人;大晋上下,不分南渡、土著,人人也都有个显赫的祖宗。
这天下不是单单给精英预备的,并非贱民就不配活着。
一场饥荒,人食人,人死半数;一场大战,人杀人,半数再死半数。像汉末那样的瘟疫,不用多,来两场,那苟活的半数的半数,还要再死半数。五胡乱华,大晋险些灭国,衣冠南渡。南渡之人,混得好的,你讲话,强者恒强。混得不好的,当年有土有业的权贵们,从豪门世家,下放成为寒门子弟。当年的富农,变成现在的贫农;当年的贫农,又沦为豪门的奴隶、部曲。
欣欣向荣,普天同庆,长安城的大晋转为洛阳城的大晋,洛阳城的大晋转为建康城的大晋,一代新朝送旧朝,我们本都有个显赫的祖宗。
天下之人,不论贫贱富贵,都能从史书中学到唯二的两个东西,一个是经验,另一个是教训。
天下人从史书中学到的唯一经验是,江山无一姓之主,兵强马壮者自为之。天下人从史书中学到的唯一教训是,天下人没有从史书中学到任何教训。
每有朝代更迭,上位者最该担忧的,不是天灾、战乱、饥荒和瘟疫,是下层人。每有朝代更迭,前朝的上位者,大多要被下层人挂到树上。有位长者说得好啊,什么他娘的千古兴亡,皆是那门户私计;到头来,躲不过滚滚马头尘,尽归了匆匆驹溪影。”
二刘相视大乐。
王谧睡的正美,刘裕扶他到厢房歇了。送客出门,刘敬宣登车,向弥挽定缰绳,何无忌却又带刀跳下了马车。何无忌道:
“见壮士,不可交臂而失之。那日点将台上,无令不能妄动,我只是心痒;弟妹身怀六甲,刚才在院内,更是不敢惊扰,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