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寄奴曾住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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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刁逵每次计算棋路,有时半个时辰起步:大人物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刘毅。”

    “在!”刘裕答话。

    “你是赌昏了头,听不懂人话吗?这样怎么干好铁铺的工作?本官叫的是刘毅!”

    “在,在!”瘦子慌忙抬头,挺身从蒲团上站起来。

    “今日王谧使君莅临府衙,你来献上一曲。把嗓子也清一清,王使君是将门的虎子,唱首提气的歌来。”

    “是。”刘毅坐回蒲团,旋即又低下了头。轻轻拨拨五弦,调正音色;左手柔柔地捺住弦身,右手一放一擞。刘毅歌喉清迈,缓缓唱道:

    “朔漠皆杨柳,春风隔玉门。

    紫岫封白雪,黑塞掩黄岑。

    目送三秋雁,手挥五弦琴。

    东徙西戍日,南腔北调人。”

    “备虏防窥塞,整甲例巡边。

    久戍无粮米,相逢乏酒钱。

    沙多良夜少,关高大雪寒。

    忽然皴厘髭,须臾过少年。”

    刘毅停了弦,抬头,和王谧对视了一眼;马上再低下头,抱了琵琶,不言不语。

    低血糖的刘裕,忙着在大堂两边奔跑,郡守的心思也不在歌词上。

    快晚饭时,抱着琵琶的刘毅告退了,刁逵吩咐下人,回官邸大排筵宴,今日必与贤侄共醉。

    刘裕也告退。

    “你可不许走啊!一局未了,你就在此钻研棋路,待本官入夜后,与你有始有终!”

    刁逵拉着王谧吃饭去了,刘毅扭头看,刘裕却还在大堂罚站;正是心乱胆麻,汗流浃背。

    席间,王谧忍不住好奇,询问郡守,那刘裕得罪何处,为何如此调理这小子。

    刁逵一笑,道,“这前任留下的铁吏,忒没规矩。老夫新来京口,仍然把冶铁的大事交给他,每月报账,这蠢物不动脑子……前任郡守是在朝廷里见了罪,被打出京城,安置在此等着退休的,害怕落人口实,自然不敢,也不能。我近来一直敲打这铁吏,他眼里却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儿。京口是丹徒的郡治,此地盛产铁矿,这几日便要从这小吏头上,凿出来万数大钱。贤侄在京城交际广大,少不了挑费;老夫想为你尽些绵薄之力……”

    王谧并不回话,举杯敬酒。

    刘裕就这样连站了一冬月的蹩脚军姿。折腾下来,每天困倦,一上秤,瘦了十来斤,脱了衣服,嶙峋骨骼,皮是铜色的,脸是煞白的。

    郡守有闲心,刘裕没有耐性。

    每天如此,晚上,郡守下班前后传他前来,日落了也不放了他归去。

    刚才那局双陆棋没有下完,郡守又是留下言语就离开了,刘裕却不敢走,坐在破烂蒲团上,困顿着强撑。

    招待过晚饭,王谧执意到驿站安歇。刁逵带着酒意,步行回了官衙,棋局继续。夜深了,郡守哈欠一来,这才饶了刘裕。深一脚,浅一脚,麻了双腿,刘裕摸索着回家,已然夜半。

    家门口,坐着一段竹竿。

    竹竿扔过来一个凉馍馍,刘裕头晕眼花没接着。捡起馍馍,吹吹土,掰开了直往嘴里塞去。

    “矬货。”刘毅讪骂一声,“糊涂打算装多久?不打算干了?”

    “祖坟冒烟,去年刚当了这铁吏,每月这几斗米,吃也够了,偶尔赌几把,也不耽误。怎能不干?”刘裕嘟嘟囔囔。

    “把馍馍咽了再说话吧,跟他娘含个袜子似的。”刘毅皱着眉头,“你不贪,又不上供,又不辞职。吏虽不是官,也在官场混。和光同尘,你懂吗?在街上赌输了可以耍无赖,在那边,赢不了就是输,没有缩壳当王八的道理。”

    “竿子,少他娘教育我,道理我比你懂。我就想安安份份做个踏实人,出了正月,把我调开,让我打个更、巡个街,也比每天担惊受怕强。你不是本地人,丹徒五年,换了六个郡守,退休一个,死了四个。是,刁逵是豪门,豪门就倒不了吗?上不上供,没什么区别……”

    “闭嘴吧。打交道也不浅了,营里和衙里,大家伙念你急公好义,兄弟们不忍看你被祸祸死,硬凑出来一吊大钱。恩仇别过夜了,吃了馍馍,再见一趟老刁吧,讲讲情,能调就赶紧调走。”

    刘裕也不推辞,收过来吊钱,拨拉着钱串子。

    “盐铁是多肥的差事,要不是前任郡守着急退休,怕被抓小辫儿,他怎么也轮不上你小子,郡里的大户们都盯着呢。你他娘烂泥扶不上墙……”刘毅道,“刁郡守新来丹徒郡,刚到就遇见你给人家上眼药。把你调开不难,他要的是收你当一条听话的狗,否则便要用你立威。郡内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给那些高门子弟看的……”

    擦干净嘴边的馍馍渣子,刘裕没进家门,返身直往郡守府邸而去。长街寂静,看社火的人们都散了,瞅不清路,摔一个大马趴,搞的浑身泥污。

    叩响门环,刘裕见了生人便笨嘴拙舌,只是把怀中一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