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鼓瑟吹笙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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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亦章不红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对面的林湛如一言不发,眼眸里沉着深色的尘土。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更加棘手万分。

    陈亦章置若罔闻,斜觑着褐色的瞳孔,用修长的食指搅动着那把无名剑的花穗,任由流苏般的穗子随意地翻腾、奔走,团成凌霄花簇簇,在她指尖怒放,似乎有意避开对面少年的沉吟。

    她如此故作姿态,只是后知后觉,有些尴尬。

    有些,惊讶于,自己为何和他说了这么多。

    天数阁上,交易种种;母亲的病,不知由来;困于地下室的船夫,奄奄一息;醉花楼女子绿珠,现身有间山庄,透露仿品的消息……

    该说的乱说一通,不该说的,也尽与他提了。

    没想到,最终,竟是她率先傻傻地一股脑儿把见闻吐露,与他推心置腹。

    闭嘴后,方觉失语非常,懊恼不已。

    虽然,卸下胸中一堆杂事,也好过席间自浇块垒,倒也畅快。

    若此时有人驮来个大口袋,她必会“咻”的一声钻入,给她未婚夫一个“扑通!”的回音。不,甚至连回音也不会给他,只消有地缝给她钻进去得了。

    人们常有偏见,认为习武之人,必要舍弃自然天性,抛却贪嗔痴慢疑,务必将性情收敛,严丝合缝地砌余剑内,将身化剑,动心忍性,方能增益其所不能。

    甚至认为,凡在武学领域登峰造极之人,其性格必然凛冽、不动如山,大凡遇到艰难险阻,必是气定神闲、临危不惧的那一位。

    更不会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未婚夫如此挂怀。

    可他们忘了,人心是肉长的。

    习武能强身健体、使人平心静气,却不能违拗一个人的天性。

    固然有人痴迷武学,把自己锤炼成密不透风的一堵墙。

    可最终也失却感情,抛弃人性,妄称为人了。

    陈亦章,固然因从小习武多了些勇气,其任性矫厉、敏感自负之处倒是分毫未减,反而被终日重复的套路习练琢磨得更加锐利。

    她所擅长的,便是将浓烈的情感化为利剑。

    如此,方能在日后,刀剑钢叉如雪片般零落扑打之际,生死一线,绝处逢生。

    …

    为掩饰躲闪的目光,陈亦章速速挽起袖口,随手拿起供桌上的桃子,置于眼前观察。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正符合此间情状。

    果皮上布满嶙峋凹陷,白花花的茸毛覆盖在她光滑的指尖。内里已被蚕食糜烂,这些食物本是给流民解渴充饥用的,可惜大热天的,食物极易腐坏、发霉,更别提在此人头攒动的院落,桃子没有速朽,已是难得。

    它未能迎来食客的唇齿,经受细密的咀嚼,便以腐朽的样貌,终结了最后的使命。

    广厦将倾,孰能逃过一劫?临渊之际,人人自危,孰能挺身而出?

    腐败的桃子,握在手心,粘滞的手感,异常敏感地触动陈亦章的神经。

    黏腻的汁液,咕噜噜的,紧得亦章心里一颤,溃败的果肉似要吸吮她的关节。

    恍若梦回午夜,她抓起唾盂里的半盆血色,汩汩攀至她的脚跟,向船夫剜去的银色锋芒一道,正中她的胸口。

    金陵明珠,血似的红,嵌在她的手中。

    这江湖盛传的灵药,包治百病,当日用于卧病的母亲身上,也颇有效用。怎的到了赤眉药师这里,还平白无故多了份增强功力、提升修为之效?

    怪哉!

    且其中所需原料,竟为人血。

    相传阴阳生灭,流转变通,五行之内,相生相克,还有十二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在旁作辅,敲定宝物规制。

    金陵明珠乃至纯至洁之物,何以用此阴毒原料,千锤百炼?

    离隋州云水寺还有数个州县,百千里脚程,连初谷和尚所言引路人“悟玄”大师还未见着,垂榕县附近的山庄居然出现了宝物的仿品。

    暗处的局势或许已经相当紧张,陈亦章等人仍旧被蒙在鼓里。关于金陵明珠的详细功效和用法,她几乎一无所知。

    其手头拥有的情报,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虚浮夸大,不值一哂。

    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如团团乱线苎麻丝,纠缠在她的心头。

    现下,离陈亦章推断的,仿品药效衰减的两日期限,还有一日。

    *

    “日头这么大,二位不在里边纳凉,光在外头咬耳朵,有何贵干呐?”

    沉郁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亦章、湛如皆冷不丁地被从旁响起的声音吸引。

    果然,踱着懒懒散散、不成形制的方步走来的,是寸头老许。

    他是昨日劈头盖脸回绝林湛如的人,也是冒冒失失给陈亦章婚事提出异议的人。

    山庄中,不过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