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风雪归人(四)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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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堙没上京,寒风卷席火光,照亮满地残兵血泊,空气里仍弥漫着战火的硝烟。www.cuiyuge.com

    “小姐,侯府回不去了!卫兵们围在府外,贞妃娘娘冒死送信,说陛下疑心小姐与袁世子勾结,要一并清算了!”

    武婢叶婵仓皇策马驰来,忙换过宋知斐的朱红大氅,视死如归地拉其上马,“城中仍有叛军,阿婵先护小姐去安全之处!”

    袁氏兵叛大败,都城内尽是刀光血影。

    疾驰的马蹄踏碎了月光,昏暗的树影猎猎擦身,可背后紧密的追杀却如何也甩脱不掉,混乱且数不清的人马,每一声铁蹄都踏在了她紧绷的心弦上。

    “死期已至,还不停下!”

    寒风呼啸间,她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怒而威凛,不可违逆,一霎便狠狠刺中了她的心。

    阿婵死死护着她,一路驰向暗不见底的林渊。

    忽然间,她隐约听到后方传来恨之入骨的沉怒——

    “朕要你的命!”

    她的心脏失了一拍。

    前方是悬崖,后方是截杀。

    帝王之怒响震于林间,裹挟着凌厉的箭簇划破了暗夜。不知什么尖刺的裂声炸在耳边,马儿已凄厉嘶鸣一声,扬蹄踏空,重重滚落了深渊——

    窗外闪过一道电光霹雳,宋知斐蓦地惊醒过来,额间冷汗涔涔。

    静躺了一阵后,方听闻屋外正飘着细雨。

    原来是早已变天了。

    觉醒难眠,她起身下榻,披上了外衣,点亮灯盏,缓步走向了书案。

    每走一步,梦中的杀声便刺入她心脏一分,刀刀痛入骨髓。

    这一年来,总是有些惊心的刀光剑影,时不时地闯进她的脑海。

    她的确是坠了崖,也损了记忆。

    只是自幼相护的阿婵替她殒了命,而她却残活了下来。

    早已过去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

    可不知怎的,一滴泪还是冷不防落下,在这凛冬寒夜里,如冰锥一般割伤了她的脸。

    若非师兄江柏青先梁肃一步寻到她,她还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多舛的过往。

    若非隐居安养的父侯突然病重身亡,她也不会这么快便忆起,究竟是何人陷他们至此。

    天雷又闷鸣了几声,她随手执起一柄素伞行至书案前,思索片刻,缓缓开砚碾墨,提笔于伞盖之上仔细落下了一株宫墙梅,又缀了只栖于枝头的寒鸦。

    在静室值夜的茗玉被雷声惊醒,朦胧间见屋内起了灯光,顿时紧张起身,忙唤了声大人。

    可一见到专注伏案的宋知斐后,她又立即噤了声,安分地立于一旁静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等来了回应。

    “雷声搅眠,我初入宫中,白日又扰了妍妃娘娘,这心里实在记挂,便趁兴备了份回礼。”

    宋知斐娓娓道来,搁下了笔墨:“你明日清早,务必送往永和宫。”

    茗玉愣了会神,心道大人白日里明明是去绮华宫看望张贵妃,怎的又变成叨扰妍妃了?

    茗玉不多做揣测,只管应下,“是,婢子定早早送去。”

    她在宫中见过这么多主子,还从未遇到像宋太傅这般至清至雅,又温柔似水之人。

    可想了想后,她还是忧心劝道:“大人,您也多爱惜身子些,陛下最是记挂您的风寒了。”

    提及梁肃,宋知斐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多当真。封好纸伞后,又没来由地岔开了话锋:

    “茗玉,你信命数么?”

    茗玉不懂为何会这般问,学识浅薄的她也只好老实道:“这命数……不是生来便定好了么?婢子的命数便是入宫侍奉主子,待到适龄之年再被送出宫去。婢子已循规蹈矩地活了好些年,不曾想过其他。”

    宋知斐浅然一笑,不曾否定她的回答,直起身后,轻轻吹灭了烛火:“可总有人是不甘心的。”

    又一道惊雷乍然闪过,伴着青紫电光划裂了四方暗夜,也映亮了远在徽州的寿安王府。

    展于画屏之上的布防图在明灭的电光下或隐或现,寿安王郭达看着这烂熟于心的行军路线,不由露出了忌恨的笑。

    “我们郭氏一族,少说也曾在沙场立下汗马功劳。”

    峥嵘过往尤在,热血怎甘寒凉。

    郭达转身看向自己文武兼备的儿子,恨意更是浸红了眼眶。

    “你是长公主的血脉,流着梁家的血,是先帝的亲甥儿,更有皇后做靠!梁肃那小儿凭何将我们困于这穷山恶水,凄苦度日?”

    他激动得搭上郭贲的双肩,满含孤注一掷的悲恨,“神卜皆算你有贵胄天命,那便更要殊死一博。为父就算摒却一切,也要为你辟出这条险路!”

    雷声盖过了他的低喝,黑云翻卷成浪,远近漆如墨海,见不到半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