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鹿吴之山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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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昭熟稔地推开没上锁的门扉,屋子里的陈设在晨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了扶枝眼中。屋内的家具简直少得可怜,只能满足居住者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可仔细看去,无论是窗边桌子上的一盆安静沉睡的昙花,还是简易木床支柱上信手雕刻的纹样,都让屋子主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万分昭然。

    屋子的主人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将桌上的昙花挪动了些许,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花盆后边拿出了一个缺了岔的瓷杯和一个没有盖的水壶,腼腆地笑着为扶枝倒了杯水,并示意她与自己对坐:“招待不周,还望谅解。毕竟这个地方,我从没想过还能再回来——还带了个客人回来。”

    扶枝按照巫昭的话,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指尖捻着昙花未开的花瓣,视线从花慢慢挪向面前人:“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寻常人,所以想要说什么尽快讲吧,山中灵力充足,或许不多时之后,你的小阿妹就阻拦不住我带走你了。”

    巫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精神头却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如同一旁的昙花,是一团绽放片刻就会沉眠的姝色。

    “我或许是认得你的,”巫昭的开场白来的有些没头没尾,苍白的笑容无端地挂在唇角,“巫族人传承的秘密,要远比世人知道的多得多,不过这些贪婪之徒都只能看到我们身体里流淌的血,看不到我们                                                真正的价值。”

    “巫族之血,功效良多,救人于水火、培育精纯草药,甚至是为凡人延年益寿,都不在话下。尚在家中时,长辈们时常为我讲述祖先们被抓捕的惨痛经历,但我从来都没记在心中——我想着,就连人丁凋零的巫族中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外头世界的人又怎可一概而论呢?”

    “现在每每回想起在族中听训后的暗自不忿,我都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就算拆了我这一身骨头,我都想回到那时告诫我自己,这样的天真会葬送自己的一生。”

    她眼角有一颗小巧的泪痣,此刻正随着激动的情绪痉挛,世人常说凡生有泪痣者,会为情爱所累、为情爱所哭,纠缠的姻缘随着这一点标记同她几世不休,是爱人为她流尽的最后一滴泪。可谁又知晓,这究竟前世的自己拆骨泣血都想告诫转世的警示之印,还是名为情爱实则囚困的“爱人”设下的牢笼?

    扶枝不懂所谓情爱,但她清晰地知晓欲望。无欲则刚,可三界生灵万万,谁又真能撇去欲一字。

    窗外吹起一阵风,巫昭未扎的枯黄发丝随之摇荡,她的嗓音有些哑,但出口的话却极为流畅,好像早已在心中措辞了无数次,终于找到机会与人倾诉:“齐嘉澍是三年前,也就是十四年的六月末踏入巫族所在的山林的。他误食了林中剧毒的菌子,刚好被去采药的族人捡到。最开始,我只是听说族中又诊治了一个中毒的外人,没把他当回事,毕竟巫族每年随手治疗的外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人了。族中长辈对生人极为戒备,一旦他们痊愈,就会不由分说地将人丢得远远的。”

    “可是齐嘉澍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然哄得族长将他又留了不少时日。彼时,我正是年少不经事,以为能得族长认可的外人定是好人,经常偷偷去寻他说话。他说自己是为家中重病的长辈来寻林中生长多年的滇重楼,我竟然也就信了,将这长于我族密林中的珍贵草药偷了许多给他,他也因此得知巫族所居之地遍布名贵草药,而顿起贪念,都怪我!”

    说到最后,巫昭的声音陡然提高,杜鹃啼血般令人心惊。她话音刚落便开始猛烈地咳了起来,扶枝见状将唯一的那杯凉水推向她,见缝插针地询问:“那你是如何跟他来到余京的呢?”

    “我是族中的圣女,能力本就超于他人,齐嘉澍连林中草药都贪得一颗不落,又怎能放过我这个身怀巫血的女子?他刻意对我小意温柔,叫我最终背叛了巫族不得出世的训诫,与他私奔。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离开我所有的家人,孤身一人身陷囹圄!”

    眼见巫昭愈发激动,尚未恢复灵力的扶枝唯恐惊动休憩的蛊雕,只好势如雷霆地点在她脑后的哑门穴,叫她先昏睡一阵。

    轻柔地将她耷拉下来的脑袋的慢慢放在桌子上后,扶枝从吱嘎作响的凳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衣裤早已因这一整夜的奔波变得褶皱,裤角处还沾了些黑色的污渍。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凌乱的样子,她低头将自己的样子从脚看到手,发现也没必要再花心思在意仪容了,便直接将头上簪得岿然不动的乌木发簪取下,随手用它划破了掌心的皮肤。

    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