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脱了西装外套，穿上自己的外套，站在校门口环顾四周，突然不知道该去哪了。

    他现在就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但是往往越想干什么，越做不成。

    手机在兜里响了三遍，宋然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家那边的，他大概猜到是谁了，不知道这次又是那个债主。

    “喂。”

    “宋然，我在你学校门口等着你。给你五分钟……”

    “不用，我就在校门口，我等着你。”

    宋然说完就挂了电话，站到了最显眼的位置。过了几分钟，马路对面走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

    快要走近的时候男生吹了声口哨，两三步就蹦到了他跟前。

    “再不接我电话我就上你学校找人了。”男生推着他往一那边没人的树底下走。

    “什么事快点说。”

    “找你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要钱。”男生取了帽子，说，“认得我吧？”

    “嗯。”宋然不耐烦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看着地面。

    他一个很远的远房亲戚家的儿子，现在好像跟他在一个城市读大学。他哥被他爸弄去诈骗，在牢里蹲了半年，就在牢里自杀了。

    他和外婆赔了很多钱，但他们家是无底洞，永远填不完。要钱的说辞永远都是那一套。

    “我妈说了，这是你们家欠我哥的，我哥人没了，就得找你还。你爸导致我哥死了，我妈眼睛都哭瞎了，这费用还没找你们要的。”

    “是，是我们欠你的。”

    可是是我爸欠你家的，是他害死了你哥，不是我，不是我啊！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为什么要让我还！我还得还不够多吗？还了十几年了，还不够吗？你们到底要我还到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爸害死了你哥，可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你们都要来逼我！

    宋然从裤兜里掏钱出来，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这样，他不想发脾气，他没有资格发脾气，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这是他应该的。

    他的手哆嗦着，掏出几百块递给男生。

    “就这么点？我大街上随便都能捡。你不是挺牛的嘛，搞搞乐队，唱歌什么的，奖金都不少吧？”

    宋然捏紧了手里的钱，不要再逼我了……

    为什么是我！

    “不够？怎么不够？五百块！”宋然把手里的钱用力地甩到男生的脸上，“五百块这他妈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是有不少奖金啊，好几千呢，去哪了？你说去哪了？都他妈给你们了！我他妈还有什么钱！我他妈饭都要吃不起了！艹你……”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宋然撞在旁边的树上，腰磕得很疼，他现在需要发泄，他就想打架。

    “艹你大爷的宋然！你还敢打我？你爸害人你还敢打我？我他妈弄死你……”

    两人没打多久，就被路人拉开了，宋然红着眼睛不肯松手，直到迟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才渐渐找回了理智。

    “给你三秒，不滚我再揍你一次。”迟奕看着男生。

    男生捡了钱，挂了彩，气冲冲地走了。

    围观群众都散开之后，宋然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把西装外套用力往地上一甩。

    “都来逼我，都来逼我……非要把我逼死才能结束是吧，像我妈一样，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多他妈轻松啊……”宋然低着头笑，一边笑一边淌眼泪，“他们坐牢的坐牢，死的死，好啊，就留我一个人，要我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啊？”

    宋然把脑袋抵在膝盖上，两只手垂在地上，说：“我累了。真的好累。”

    迟奕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没说话，在他旁边坐下来。

    这个时候他不敢说什么话，他不了解宋然经历了什么，所以他怕自己好心的安慰又不小心刺激到他。

    其实宋然明明可以不管的，但凡他心再狠一点，这种事就不会一直下去。

    虽然他嘴上说自己没有错，可是他心里早就觉得自己是有罪的，要不然不会一直被这些人纠缠这么多年。

    “我喜欢迟息息。”

    隔了好一会儿，迟奕都觉得他可能是睡着了，他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看出来了。所以为什么不说？”

    “我怎么说？”宋然偏过头看着迟奕，“你应该也知道我家是个什么情况了，你再看看刚才，你知道刚才这种场景发生过多少次吗？”

    宋然扒着手指头，又垂下手：“我根本数不清。很多，很多，很多次。从我妈跳楼，我爸坐牢那一刻开始，我就替他们背上了这个包袱。背了十几年，我每次很开心地赚了点钱，想给外婆买衣服，买点好吃的，给自己买双喜欢的鞋，但是，很快就赔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