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巧饰伪(十五)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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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小刀,片成片,一股子刺鼻的酸味儿混着清香味儿在空气中溢散开来,云湄问:“这是什么?”

    承榴说:“姜姑姑说这是她老家那边的黎朦子,方才我们从一个船客手里买的。姑娘含一片,会好些。”

    云湄浅浅嗅了嗅,微凝住眉道:“闻着味道不大好。”

    承榴是个馋嘴子,既有云湄这话儿,她自然打着替小姐试吃的由头,直撅撅地往嘴里咬了一片,怎知整张脸登时皱缩成了一团,涎水乱淌地说:“呀!是坏了吗,怎么这么酸!不行,姑娘你别吃了!天菩萨啊,不是有毒吧……”

    姜姑姑也打帘进来了,一瞧情况,就知道她馋嘴坏了事儿,无奈笑道:“这是给姑娘放着闻的!谁让你这么生着吃了。”

    承榴酸得在铺上打滚,原本满腹心事的云湄跟明湘都笑了,后者看不下去,止住笑意,拎着后领子给人提起来,拿饴糖塞了承榴满口,指责说:“谁许你在这儿滚来滚去了?别脏了姑娘的床铺。”

    要是承榴知晓替嫁的内情,也许会嘀咕一句“又不是正经的姑娘”,可她并不知道,只得悻悻起身,歉然冲云湄道:“我错了姑娘,是真忍不住,那一下太酸了,你看,我这哈喇子——”

    云湄做出宋浸情的爱洁模样,掩鼻挥手,“快去洗洗。”

    承榴这才讪讪地捂着涎水去了净室。

    姜姑姑是个观场的,方才码头的喧闹,亦被她收归眼底,回来得这么晚,便是去打探几个官老爷的下榻地了。她跟明湘交换讯息后,朝云湄道:“官人们都宿在三层,四面有甲士镇守                                                ,等闲不会下来。”

    云湄颔首,“那便好了。”

    ***

    便如此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六日,原以为会无所交际地分道扬镳,却不知那许十二郎从哪儿得到消息,循着味儿就来了。

    这日,云湄正在甲板旁静立,看远航来的胡姬围在炉子旁给富商们跳胡旋舞。那胡人还会幻术,手里不知握着什么诡谲的物什,舞姿间甩掌一扬,空中倏而显出绽放正酣的鲜花轮廓来,又化作噼啪的焰火,绚烂却转瞬即逝。

    云湄身上不舒服,为着转移注意力,才冒险出来透风,只惜正沉浸着,身侧倏而人影微闪,并伴随着一声“宋姑娘”。

    身为宋府未嫁的闺秀,云湄出行皆戴着幕篱,所以这一声“宋姑娘”便显得尤为冒犯,说明他有意探听过她一个匿迹出行的姑娘家的身份,甚至还当面叫破了,简直唐突至极。

    云湄转脸看去,透过轻盈的纱罩,见来人身条儿颇高,人生得清逸秀气,却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头,一看便是那类恼人的半毛小孩儿。早前元狸还没被驯服的时候,就是这种我行我素、不顾一切的劲头,云湄看了就烦,看了就手里痒痒,想甩个巴掌上去。

    她隔着纱面微微蹙眉,明湘和姜姑姑都围上来,行礼过后,却暗含不善地看着许问渊,做足了贵族小姐受到冒犯的派头。姜姑姑率先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宋府是要攀着今阳这门婚约不放,但这不代表被人掴了脸子还得赔笑,毕竟太软的柿子,只有烂在泥里的份儿。是以,当下主仆三人都做出了脸色欠佳的姿态。

    许问渊似乎抱定了要戏耍未来嫂嫂的心,听见诘问,也不自报家门,反而扬起半边眉头,轻佻地对云湄道:“咱们马上便是沾亲的熟人了。你猜我是谁?”

    作为大家闺秀宋浸情,受到此般轻狂的亵渎,那定是气得浑身哆嗦,负气走开的。是以,云湄转身便走。

    许问渊跟了几步,再往里去,便是私密的地界了,云湄遽然顿住步子,恼怒地偏过脸道:“公子难不成是要与我私会吗!”

    那声音听着快要哭了,偏还拿捏着恫吓人的声气儿。

    越是这样,许问渊越是听得浑身舒爽,举起手作投降状,“才不是呢。”

    姜姑姑和明湘俱都拦上来,隔在云湄与许问渊之间,许问渊还是没有撤步的意思。

    云湄瞪着他,同他在这方寸之间对峙。倘或她只是云湄,偏要狠狠教训他不可,可惜她眼下扮演着荏弱落单的闺阁小姐,除了负气瞪眼地窝火,和为保名节地退避三舍,别无旁的伎俩可使。

    许问渊隔着面纱都能瞧出她的气馁,笑了一声,双唇翕动,将要开口说什么,却在这一霎那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两股凉意从不同的地方飘散过来,一道冷冽地擦过他的后脖颈,一道居高临下地落在他的头顶上。

    前者带着蛰伏的阴鸷,倘若不全神贯注,稍不注意便转瞬即逝,无法捉摸,令人亡于无形之间;后者则是光明正大的盛气,时时刻刻对他加诸着莫大的压力。

    所以许问渊下意识抬头,就见三层的雅间里,雕花窗洞开,正同杨先师对酌的七兄,于推杯换盏之间扫视过来,许是料到他正行悖逆之事,漆黑的眼瞳里暗含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