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巧饰伪(九)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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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上了几叠子海上美食来,指着一碟子旋切鱼脍说:“郡主是喜欢佐葱吃,还是藏芥?”
鸣阳郡主是有些天马行空的,她瞧云湄这番介绍,不由眨着眼冲她道:“这么兴兴头头冲我引荐,那芥末不会是你自个儿亲手做的吧?”
她有意套近乎,不觉说错了话,但她话音将歇,周边却应时窸窸窣窣响起一些笑声来,有的听起来教人觉着刺耳,许是敛了些讥诮之意在里头。
鸣阳郡主乃是渔女出身,比之这些大户人家底下的婢子也没什么两样了,而今直撅撅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自然惹那些自诩高贵的夫人们嘲笑,到了这般地位,谁人还躬身酿这些个玩意呢。
哪知云湄毫不避讳地说是,“我家老太太夏日里胃口不好,有时候肝火烧起来,顶多用些爽口小菜,我便对这些东西有些研究。”她探出指头往不远处点了点,“且瞧那莲花碟上妆点的家伙,是我腌的鱼肉齑,照着古书弄的。今儿听说郡主要来,特地从地窖里起出来,郡主是行家,请您尝尝,味道正不正,有什么要调的?”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好像自己才是孤陋寡闻的那一个,鸣阳郡主早前也觉得自己的出身难以启齿,适才就在懊恼,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眼下云湄起了这番话头,一下子便把她的地位给高高地拱上去了,在座各位,确实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来对这些海食美味进行品鉴了。
当下接过云湄递至跟前的玉箸,拿起架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连串儿点评,末了,对这个未来妯娌更是喜欢,那些因着丈夫身份来跟前套近乎的官夫人,一时也懒得招呼了,独独拉了云湄,往小花园去消食赏景。
一拐进无人的地界儿,丫鬟婆子远远 缀在后头,鸣阳郡主同云湄并肩走着,简直大大地喘了口气儿,一面摁着肩头舒展着筋骨,一面说:“我也不怕你笑话,同人假模假样地酬酢得久了,这儿要猜,那儿要揣度,我简直跟被扼住了喉咙似的,通身的不自在。都说我是怕被人逼退位,才同天家出来的,其实才不是呢!早前便是因着懒得应付人这个缘由,我才想着一定要自请下堂的,你是不知道……”说着说着,大觉不对头,这话儿不能敞开了飏声讲,于是挨过去跟云湄咬耳朵,“今儿还好,禁庭里那些贵人明刀暗枪起来,更叫人难受,说话儿就摘了你的脖子,脸上仍旧笑眯眯的,悚人得很。”
再加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太子,当年两家缔结姻亲,不过权宜之计,互相利用罢了。到了散伙的时候,她求之不得,倒是平日里又臭又硬的太子,难得地对她表现出几分不舍来。鸣阳郡主佯作没看见,走得很是决绝。
云湄听了,自然摆出惊讶的样子,因为眼下她是不谙世事的宋府三小姐,不是淤泥里见识过腌臜人性、发狠爬出来的凌霄花。
她抬手掩住口,双眼微微瞠大,鸣阳郡主见她这样儿,忙道:“瞧呢,忘了你是个闺阁小姑娘!你就当我说了一气儿驴唇马嘴,瞎掰乱扯,听了就左耳进,右耳出哈,别往心里去。对了,你今儿多大了呀?等你二姐姐办完婚礼,你也得预备着进许家的门子了吧?”
她问得直白,眼里闪着希冀,不等云湄答话,便自顾自地渴盼着:“我是真喜欢你,长得漂亮,说话还温软,也不跟他们一样夹枪带棒的。等你过了府,我官人调回上京,咱俩就可以天天凑在一块儿了!”
言罢,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了丈夫交代给她的正事儿。就见她侧过脸来,把云湄上上下下检视了一遭,继而自认为十分委婉地问:“听说你身上不太好,我今儿特意带了只人参来,交给你的婢女了,你没事儿记得泡药茶喝,煮奶锅子吃也行,横竖年纪小着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多吃多运动,补补就回来了。”
见终于拐到正题,云湄忙打起精神应对,脸上适时地泛起点点羞意,柔声道:“劳烦惦记了,自然是过得去的,左不过是旧年染了场风寒而已,捱过去就畅快了,现而今坐卧都舒坦,出去踏青也不一见风便倒了,好着呢。”
鸣阳郡主盯着她,“真的?”
云湄不解,她现下好胳膊好腿,不都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哪知那鸣阳郡主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干脆倏而跑起来,“你跟我跑一圈,不牛似的喘气儿,我就信!”
说着,当真顷刻间便没了影儿。
云湄立在原地,一时哑然,大觉荒谬。半晌无法,只得也提了裙,循着脚踪追寻过去,最终在泱泱聚人的厅堂里找到了鸣阳郡主,她正拿了块糕饼,对着柱子悄声地啃,明显躲避社交的模样。
云湄显见地无奈,像是碰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儿,早前的诸般准备都扑了空,令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刚想抬步走过去,就见采儿的身影于人流中看似漫无目的地来回,等鸣阳郡主的婢女们追上来,采儿却立时迎了上去,殷勤地躬身比手,似乎是欲要招待她们去偏厅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