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数声风笛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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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m.zicui.cc”王若芙很坦然,连表情也没变,似水的多情旖旎中透出一股骄气来,“我想去神都之外看看。”

    林世镜从她口中得到答案——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心里还是像空了一块。

    他哑着嗓子,垂死挣扎,“可以,我现在写自请调任的奏章,你想去哪儿?西北?还是南边?你去哪里我和你……”

    “林世镜。”王若芙平静地打断他,“我没有要和你一起。”

    她犹嫌不够似的,“我一个人走。”

    林世镜仿佛没听见,径自走到书案边上,磨墨起笔,一个不慎,浓黑的墨甩到天青的衣袍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他手腕颤抖得握不住笔,哪怕稚童时期也没写过这么不堪入目的字迹。

    臣林世镜,重任在肩,夙夜难眠,恐无力胜任。特自请外任……

    王若芙抽走他手里的笔,“别写了,没用的。表兄,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不是同路人,早晚是要分开的。”

    从你杀死崔静澜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不会在一起了。

    林世镜望着她,像望着一块千万年不会融化的冰。

    他轻声地,近乎乞求,一定要这样吗?

    王若芙点头,她舒了口气道:“表兄。我并非一时兴起。很早很早,邓阁老就告诉过我,我想要的自由,听上去天高海阔,实际很狭窄。”

    林世镜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摩挲她掌心那道长长的疤痕。

    王若芙接着道:“阁老说过,天地浩大,不该浮在天上看,该落到地上,甚至落到泥里。”

    “可那样太危险了。”林世镜五指卡进她指缝里,紧紧扣住,“你哪怕等一等我,民生疾苦人间险恶,我同你一道去看一道去查……”

    “不是的,我不能带你走。”王若芙摇摇头,“你要留在千秋殿览尽天下,你是做决策的那个人。我要做的和你不一样。我该入深山之间,溯恶水之源,去听每一个人的苦。你见了乾坤,我就去怜草木。”

    天下之大,林世镜在最高处把握着国朝的兴亡,那是他最该在的地方。

    但王若芙无意效忠庙堂,因为萧颂的决策、林世镜的决策,看重的是宏大的方向和期望的未来。而她想看看,具体的、细微的人,抚摸每一株草木、瞥见每一粒尘埃。

    那是她的道。

    王若芙靠在他肩上,轻轻地抱着他,“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只是不能一生一世活在另一个人的羽翼之下。”

    林世镜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离开神都,独行千里,清扫国朝每一处幽暗的角落,去拯救一个个具体的人——而非军报公文上的数字。

    王若芙有她自己的理想。因为她深知高处的人向下看,只能看见被云雾遮住的人间。

    可是拨云见日又要经历多少危险?西南有毒瘴,山林有野兽,哪怕行走在平坦大路,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天灾。

    餐风露宿风吹雨打,林世镜又怎么能放心?又怎么能任她去?

    “我知道。我……我从没想过不让你去……”林世镜揽住她,“可深山之间恶水之源,你要面对多少?除了天灾还有人祸。朝廷力所不能及之处,我又该到哪里去找你?”

    “我便是要将朝廷的力不能及,统统变成力所能及。”王若芙温柔而决绝,“世镜哥哥,你去神武门对抗羽林卫的时候、楼凌去西北投入神光军的时候,不都是刀尖上行路,随时会丢了性命吗?”

    林世镜默然。

    王若芙继续道:“你可以,楼凌可以,为何我不可以呢?”

    “但我怕你死。”林世镜忍不住道,“就像你怕我死那样。”

    王若芙骤然顿住了。

    “我们费了这么多力气,总算保全了你的家人。我……我也总算留住你了,改写了你的命数。可如果最终你还是死了,那这一切意义何在呢?王若芙,你不是说了吗?陪我长命百岁……你不记得了吗?”

    林世镜眼睑泛红看向她,又问了一遍,“……你不记得了吗?”

    王若芙冰凉的手捧住他双颊,“我记得,我都记得。”

    林世镜无力又顽固地抓住了她,“那你不要走……”

    王若芙喉咙涩得说不出话。

    不要走……可是她留在神都,又能怎么样呢?

    因林世镜的功勋获封诰命吗?他日后巡查南北征战四方,她只能在三径风来惴惴不安吗?

    她不要这些。

    “如果我一直等你,一直和你在一起。”王若芙轻轻闭上眼,“那三径风来于我而言,与昭阳殿何异?”

    你又与萧子声何异?

    林世镜哑然失声。

    “公子,千秋殿急召!”

    小厮不敢进来,只在门外提高了声音喊道:“说是北境之事!圣上让您立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