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叶灿下意识地一抓，才发现是一沓厚厚的红包。

    “这几年怎么都没来叔叔家过年啊。”李明津的声音带着一种湿濡的粘稠，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嘶哑着抱怨。

    “斐然那臭小子也不回来。”

    “我攒了好几年的红包，都给你。”

    六个。叶灿眨了眨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摇头：“叔叔，我不能要。”

    “您别哭，斐然哥哥会伤心的。”

    “没关系，他不知道，唔。”莫东不知从哪抽了张纸巾，替李明津擦了一下，被李明津劈手夺过来，自己胡乱地擦了两把，接着说，“给你你就拿着，出去自力更生总要有点启动资金。用不上就攒着。”

    “不行，叔叔。”叶灿把六个红包都递过去，“我不能拿。”

    李明津静静看着他，红着眼睛轻轻一笑，凑近了些爱怜的摸着他的脑袋瓜，说道：“如果斐然没走，小叶灿不是每年都要赖在叔叔家过年？叔叔给你一个，你斐然哥哥还要给一个，本来就是你的，快收下吧。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说完转了个身，叮嘱莫东：“快送小叶灿回家。”自己又飞快地逃开了。

    叶灿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没等抬步去追便被莫东按住，对方还是一张很不好惹的黑脸，强硬道。

    “给你你就拿着吧，留在老板手里，看了他伤心。”

    最终叶灿就是带着这笔钱踏上了前往大学的路。

    他走的很轻巧，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在一个寻常的清晨推着它离开了叶家的大门，彻底结束了一段人生。

    他曾以为和叶家的故事可以到此截至。

    叶开山能够在香海只手遮天，可是他那点人脉财力到了首都便是九牛一毛，谅他也不敢真的追到首都有什么动作。

    对于叶灿来说，首都是陌生的城市，举步维艰，但是机会很多。尤其是他这样拿着名校录取信的准大学生，很多地方都十分乐意录用他们暂时做工。薪水低廉其他要求也不甚高，叶灿很快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校外辅导机构做助教，几千块钱的工资，负责批改作业维护课堂秩序。

    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这是他脱离叶家，也脱离李斐然后真正的自力更生。他可以一个人很好的活着。

    叶开山的电话偶尔打过来，要他不要忘本。

    每当这个时候叶灿就会发笑，曾经叶开山避他不及，若不是母亲用命逼迫奶奶，他又怎么可能进到叶家的大门。

    到如今，叶开山却追着让他不要忘记自己是叶家的人。

    何其可笑。

    他下定了决心从此与叶开山一家人划清界限，旁的更是不必再假装，连叶向哲的信他都叫停了。

    假期打工的钱足够一个学期的开支，他将自己的生活规划的很好，工作与学习有条不紊。很多年前的梦似乎终于实现，他变成了寻常人家的小孩，泯灭在众人里，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平凡的生活是叶灿做了很多年的梦。

    大学第二年，他从新闻上看到香海的叶家似乎迎来了危机，八卦报道里煞有介事地描述了叶氏的财政危机和负面新闻，总归就一句，资金流转不通，现阶段的工程无法交付，下一个工程无法开启，实在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当时距离那一年的除夕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校园里冷冷清清，宿舍里只剩了零星几个人。

    叶灿在超市打工，每当过年的时候，超市里总是最缺人手又最为忙碌。

    眼皮跳了一天，叶灿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晚上下班，叶灿照例是要回到宿舍的，只是原本空荡荡的楼下停了一辆他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轿车。叶灿心里直打突突，装作看不见一般，径自朝着楼里走去。

    叶开山开门下车，轻轻唤了一声：“叶灿。”

    叶灿脚步一顿，百般不愿，转身回头，安静地看着叶开山。他千里迢迢，亲自来到这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跟我回趟家。”偌大的学校空荡荡，叶开山根本不担心谈话会被听到，他夹着一颗烟，烟灰抖在地面上，轻飘飘的说，“最近部队有个工程要做，你跟我去趟裴家，讨个人情。拿到这个工程咱们家就能过了眼下的难关。”

    叶灿听完，也不答话，十分冷漠的走进寝室楼。

    “叶灿！”叶开山叫道，“我知道你跟我没什么感情，但是叶氏是你爷爷一手创办的，他一辈子的心血，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毁掉吗！”

    于是叶灿知道，他永远都逃不开叶家留给他的，该死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