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叶灿处在极苦与极乐的两端。

    李斐然带他逛夜市，买礼物吃小吃，用机车载他回家，甚至还被陌生人夸奖。几乎完成了叶灿前十二年生命里所有遥不可及的梦想。

    等他溜回家，打开门。

    寂静若死的房子里却坐着一个人，在微薄的月光下，他形如鬼魅，叫人战栗。机车的轰鸣声还未远去，叶灿惊恐万状，只想一头扎进李斐然怀里，那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可是叶灿明白，他不能。

    他不能逃，他无处可去，即便这个人是他一生所有痛苦的根本来源是叶纪每一次对他施暴的底气，是暴行无言的纵容者。

    他还是不能逃，因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妈妈用了一条命才换得他留在父亲的身边，叶灿不能逃，亦逃不掉。

    “小灿，过来。”叶开山居然格外和蔼，在微弱的光线下向叶灿招了招手。

    叶灿愣了一下，他期待这一刻其实已经很久了，慈爱的父亲温柔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想得到叶开山的重视，父亲这个身份原本就高出世俗中的其他称呼一大截。

    此刻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在突来的温情之外，出乎意料地被父亲的目光注视，这令他极度不安。

    叶灿不傻的，他知道父亲讨厌自己，迫不得已将他留在身边全然是因为奶奶去世前的叮咛。这只是十二岁的叶灿能理解到位置，实际上，叶家二老留给叶灿的遗产和舆论的重压才是叶开山妥协的原因。像他这样早已被钱权欲望熏透了的商人，人伦是最不在考量的范围内的。这些事，叶灿用了很多年才明白。

    可是即便是十二岁的叶灿，也意识到了叶开山深夜等在这里的不怀好意。

    “怎么不过啦？”叶灿像块木头杵在原地，几秒间耗尽了叶开山所有的耐心，机车的声音逐渐远去，他冷下脸，“过来，坐下。”

    叶灿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巧的的如同被驯养服帖的忠犬。

    “最近和李家的小孩走得很近，嗯？”叶开山轻佻地问道。

    叶灿的手指在暗处绞住一小块衣角，他不敢不回答叶开山的话，手指用力几乎把那块布料抠出一个洞来。

    “是的爸爸。”

    “乖孩子。”叶开山被他乖顺的样子取悦，语气也不方才那样蛮横，用自己离奇的话来褒奖，“原来我只当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原来还有这样一手。”

    李家和叶家的生意并没有重合的部分，各种商务合作基本绝缘，但是在商场这个圈子里，多一个熟人就是多一副耳朵眼睛。李明津那一派的人脉是他垂涎已久的，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门路。前段时间李斐然动手打了叶纪，叶开山愤怒的同时也看到了一条和李家势力能够接触的路线。

    叶灿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叶灿被叶开山讽刺得抬不起头，试图装死过关，但是显然，叶开山不打算放过他。

    “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叶开山问道。

    叶灿很诚实地回答：“好吃的，学习，斐然哥哥给我讲不会的题目。”

    “就这些？”叶开山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很是不满，“你们不聊他爸爸，不聊他家的公司，他有哪些亲密的叔叔？这些都不说吗？”

    这些事真的不会讲，叶灿完全还在听不懂的年纪。他默默摇了摇头。

    叶开山在心里骂他废物，面子上却不敢显露，他这个儿子胆子小的像乌龟，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那么，李斐然都带你去哪玩呢？”叶开山不死心地追问，“他带你去过家里吗？”

    叶灿这次点了点头，迄今为止，他只跟李斐然去过一次他的家，就是被叶纪关在仓库拍了裸照的那晚，他躺在李斐然的床上，看着眼前深蓝色的墙纸，第一次体会到被保护的温暖。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他急不可耐地，像一只贪婪的豺狼，“我知道李明津不喜欢太多佣人，你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家？”

    叶开山的眼神露骨赤裸，在他幼小的儿子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欲望。

    叶灿再小，再不懂这些商政治中的弯弯绕绕，也从叶开山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恐惧，他从心底里发寒，不敢顺着爸爸的意思说下去，他害怕爸爸知道些什么会伤害到斐然哥哥。

    可是他更不敢撒谎，叶开山凌厉的双眼能把他整个人看穿。

    “有阿姨的。”叶灿只好说，他唯一去过一次李斐然的家，那天家里有一个温柔的阿姨，帮他换衣服上药，端来香喷喷的饭菜，比家里的刘妈陈妈好上千万倍。

    “哥哥带我去，只睡觉了。”

    叶开山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变得幽深难测，叶灿这样的小孩子，在他面前再多的心思也无用，一句话就可以暴露许多致命的问题。

    比如他叫李斐然“哥哥”，这是取代叶纪地位的一种叫法，叶开山很难不多想，只能选一个哥哥的话，叶灿会选择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