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七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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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的病,在好好用了一番糕点后的第二日,就好了个完全。

    速度之快,连太医令都啧啧称奇,表示,“娘娘身子骨强健,且有凤体加身,平常毛病难以伤身。”

    对此,徐苓表示,无话可说。

    风寒一去,因它撂下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安福殿内和她一样“病了”好几日的栗八子,也在终日惶恐不安中,迎来了天子给她划定的结局——

    丧子剧痛,以致郁郁而终。

    栗八子曾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小娘子,奉顺元年,成帝大开选秀以充盈后宫,繁衍皇嗣,巩固地位,选了十几位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做了妃嫔,她也是其中之一。

    栗家在前朝地位不高,得了官职的也只有栗八子父亲一人,但因为是投在御史大夫秦青门下,才有幸让女儿入宫得了个八子位分。

    谁知,栗八子的名号,一叫,就是六年。

    绝望总是能让人很快地消瘦下去,栗八子强撑着骨瘦嶙峋的身子,深深凹陷的眼珠死死盯着竹尘端着的一小杯酒,她凄然地笑出声来,

    “皇后娘娘,你可知道,这安福殿里老死过多少女人?”

    徐苓知道她需要的只是发泄,在最终宿命来临前,抛去往日的端庄得体、娴静淑良,好好骂上一番命运,宫里的很多女人,都会有那么一遭。

    于是,她静静等着栗八子。

    “数不过来的。”

    “你知道从安福殿到乾德宫一共要走多少步吗,三千四百九十八步,我是八子,没资格乘轿撵,每次想见皇上,就要走上三千四百九十八步去乾德宫求一个见他的机会,可是呢,我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我都快在安福殿呆出幻觉来了,每个夜晚,宫人剪了灯芯,我就觉得皇上他好像就躺在我身边,他抱着我,抚摸着我,甚至亲吻我,可是每个早晨,我去未央宫请安,那些前夜得了宠幸的女人就会搔首弄姿地告诉我,那都是我的幻想。”

    “是我病了。”

    女人无力地砸向床榻,空洞的眼望着床铺顶,回光返照似地将她不过二十二年的人生缓缓道来,“后来,爹爹在秦大人手下做事立了功,那天晚上,我终于在安福殿里见到了皇上,他比六年前更英俊、更威严,那一夜,真是我这六年来最快活的一夜了。”

    “后来,我竟被查出孕脉,皇上他多看重这个孩子啊,他连长春宫都不去了,几乎夜夜都留宿在我的安福殿,那时候我便希望,这个孩子能永远留在肚子里,那我就能永远留住皇上。”

    “可是,”她慢慢开始啜泣,是不敢发出声的压抑着的痛哭,

    “孩子没活过三个月,皇后娘娘,你知道的,没了孩子,皇上就不会再来了,我又要在安福殿死下去。”

    说完,栗八子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渗人的笑意,“所以呐,我找了个脉象、孕期和我都极为相似的孕妇养着,一直到孩子满六个月,我才让她消失。”

    她躺着扭头看向一直不作声的徐苓,“皇后娘娘,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徐苓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她,“既然都找到了这么相似的人,为何不让她生下孩子。”

    这是徐苓在猜到整件事始末后,最好奇的一点,栗八子明明有机会瞒天过海,却选择了小产。

    “我只想要皇上和我的孩子,其他的,都是孽种!”

    “都是孽种。”栗八子恨恨道。

    事到如今,徐苓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糊涂,宫里的女人总是这样聪明着,也糊涂着,她招手让竹尘将酒杯交给床上呼吸微弱的女人,

    “栗氏,全了你的体面罢。”

    安福殿沉重的大门重新打开,里头传来宫女太监的哭喊声,绵迭不休。

    皇后娘娘带着小太监孤零零地走在小道上,等那些纷杂烦乱的声音离得远了,都听不见了,她才站定,凭靠着围栏瞧池子里游得欢畅的锦鲤,

    “竹尘,你可怜她吗?”

    竹尘连思考都不曾,直愣愣道,“没有。”

    “心肠这般硬呢,可本宫瞧着她,不知为何有些可怜。”皇后娘娘原本落在池子里锦鲤身上的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

    仅仅一眼,拟如一眼汪泉叮咚,山顶佛龛现身,毫不怜惜地将小太监静了十八年的心,毫不怜惜地拎起又扔下。

    一下,竹尘本弯着的脖颈更下垂了一个弧度,颈后通红得可怜兮兮的皮肤叫池子里的锦鲤见了,都得害羞逃窜,

    “娘娘可怜她,是娘娘心善,万事有因有果,栗八子有今日之祸皆由自己一手促成,所求甚多,难免自噬。”

    哟,小太监难得讲这么长一段话,难不成真怕她因栗八子的事自责了?

    染了栀子花香气的手炉被皇后娘娘往小太监手里一塞,难得任性地独自一人穿梭在四方城内。

    她才不会因为栗八子的死而可怜她,她不过是可怜她最后说的话。